第97章 金酬外护遭魔蛰,圣显幽魂救本原(2 / 2)

西游之白话版 万万 5652 字 2个月前

三藏苦痛难以忍耐,只是叫着:“悟空!怎么办才好!怎么办才好!”

行者说道:“他们打是要钱哩。常言道:‘好处安身,苦处用钱。’如今给他们一些钱,就行了。”

三藏说道:“我的钱从哪里来?”

行者说道:“若是没有钱,衣服也可以。把那袈裟给了他们吧。”

三藏听说后,就如同刀刺他的心一般。

一时间看见挨不过他们的打,只得开言说道:“悟空,随你吧。”

行者就叫道:“列位长官,不必打了。我们担进来的那两个包袱中,有一件锦布袈裟,它价值千金。你们解开包袱拿了去吧。”

众狱卒听到后,一起动手,把两个包袱解开来看。虽然有几件布衣,虽然有一个引袋,全都不值钱。只看见有几层油纸包裹着一件物品,它霞光焰焰,就知道是好物件。抖开来看时,只看见:

巧妙明珠缀,稀奇佛宝攒。

盘龙铺绣结,飞凤锦沿边。

众狱卒都争着观看,又惊动了本司的狱官。

狱官走过来喝道:“你们在这里嚷什么呢?”

狱卒们跪下说道:“老爹,刚才却提控,送下来四个和尚,乃是大伙的强盗。他们见我们打了他们几下,就把这两个包袱给了我们。我们打开看时,看见有这件物品,没有办法处置。若是众人把它扯破分了,实在是可惜;若是独归一个人,众人没有利。幸好老爹来了,任凭老爹做个决断。”

狱官看见了,乃是一件袈裟,又将别的衣服,和引袋儿通通检看了。

又打开引袋内的关文一看,看见上面有各国的宝印花押,说道:“幸好是我过来看了呀!要不然,你们都撞出事来了。这些和尚不是强盗,千万不要动他们的衣服物品。等明日太爷再次审问,方才知道底细。”

众狱卒听话,将包袱还给他们,照旧包裹好,交给狱官收了起来。

渐渐天晚了,听到城楼头起鼓,火甲开始巡更。等到了四更三点,行者见唐僧他们都不呻吟,全都睡着了。

他暗自想道:“师父该有这一夜的牢狱之灾。老孙不开口辩解,不使用法力的行为,都是因为这。如今四更将过去,灾将要满了,我需要去打点打点,天明后好出牢门。”

你看他弄本事,将身子小一小,脱出了辖床,摇身一变,变做一个蜢虫儿,从牢房的房檐瓦缝里飞了出来。看见那星光月皎,正是清和夜静的天,他认了认方向,径直飞向寇家门口。只看见那街西边一家儿灯火明亮。又飞近他门口去看时,原来是个做豆腐的。看见一个老头儿在烧火,妈妈儿挤着浆。

那老儿忽然叫声:“妈妈,寇大官且是有子有财的,只是没有寿数。我和他小时候,同在学堂里读书,我还大他五岁。他老子叫做寇铭,当时他家也就不到千亩的田地,放了些租账,也讨不回来。寇大官到二十岁的时候,那铭老儿死了,他掌着家当了,其实也是他一步好运。娶的妻子是那张旺的女儿,小名叫做穿针儿,却倒是旺夫。自从进了他家门,种田又收成好,放账又能收回来;买着的有利润,做着的赚钱,被他如今挣了有十万家私。他到四十岁上,就回心向善,斋了一万僧人。没料到昨夜被强盗踢死了。可怜啊!他今年才六十四岁。正好享用呢,没想到他这等的向善,却是不得好报,乃死于非命。可叹!可叹!”

行者一一听了,却在五更初点。他就飞进了寇家,只看见那堂屋里已经停着棺材,棺材头边点着灯,摆列着香烛花果,那妈妈在旁边啼哭;又看见他那两个儿子也来拜哭,两个儿媳妇拿了两盏饭儿来供献。行者就钉在棺材头上,咳嗽了一声。

吓得那两个儿媳妇查(zhā)手舞脚的往外跑;寇梁兄弟伏在地上,不敢动弹,只是叫着:“爹爹!爹!爹!爹!······”

那妈妈胆子大,把棺材头扑了一把,问道:“老员外,你活了?”

行者学着那员外的声音,说道:“我没有活。”

那两个儿子越发地慌了,不住的叩头流泪,还只是叫着:“爹爹!爹!爹!爹!”

那妈妈硬着胆子,又问道:“员外,你没有活,怎么说话了?”

行者说道:“我是阎王差遣鬼使押着来家跟你们讲话的。——说道:‘那张氏穿针儿枉口诳舌(肆意乱说),陷害无辜。’”

那妈妈听见叫她的小名,慌得跪倒在地上磕头,说道:“好老儿啊!这等大年纪了还叫我的小名儿!我有哪些枉口诳舌,陷害什么无辜?”

行者喝道:“哪里有个什么‘唐僧点着火,八戒叫杀人。沙僧劫出金银去,行者打死你父亲’?只因为你诳言,让那好人受难:那唐朝的四位老师,路上遇到强徒们,夺了财物,送回来谢我,是何等的好意!你却假捏失状,让儿子们向官府告发,官府又没有详细审问;如今又把他们监禁了,那些狱神、土地、城隍都慌了,坐立不宁,报给了阎王。阎王转而差遣鬼使押解我来家,叫你们趁早解放他们去;要不然,叫我在家搅闹一个月,将全家的老幼和鸡狗之类的,一个也不存留!”

寇梁两兄弟又磕头哀告道:“爹爹请回吧,千万不要伤残了老幼。等天明我们就去本府投递解状(撤销诉讼的状子),愿意认领招回,只求活着的,死了的都安宁。”

行者听了后,立即叫声:“烧纸,我去呀!”

他们一家儿都来烧纸。

行者一翅飞起来,径直又飞到刺史的住宅里面。他低头观看,那房间里已经有了灯光,看见刺史已经起来了。他就飞进中堂去看,只看见中间后壁上挂着一轴画儿,上面是一个官儿骑着一匹点子马,跟有几个从人,打着一把青伞,举着一张交床(胡床,一种有靠背、能折叠的坐具),更是不认识画上是什么故事,行者就钉在了画中间。忽然那刺史从房里走出来,在那里弯着腰梳洗。

行者猛地咳嗽了一声,把刺史吓得慌慌张张,走进房内梳洗完毕,穿了大衣,随即出来对着那轴画儿焚香祷告,说道:“伯考姜公乾一神位。孝侄姜坤三蒙祖上德荫,忝(tiǎn,谦辞)中甲科,如今叨受铜台府刺史,早晚侍奉香火不绝,为何今日发声?千万不要为邪为祟,恐吓家人。”

行者暗自笑道:“这是他大爷的神子!”

他却就绰着经儿叫道:“坤三贤侄,你做官虽然承了祖荫,一向清廉,昨日怎么就无知,把四个圣僧当做贼人,不审问过来的原因,就囚禁在了监牢内!那些狱神、土地、城隍不安,报给了阎君,阎君差遣鬼使押我来对你说,叫你推情察理,快快解放他们;要不然,就叫你去阴司对证了。”

刺史听说后,心中惊悚恐惧地说道:“大爷请回吧,小侄升堂,当堂就释放。”

行者说道:“既然如此,烧纸来。我去见阎君回话。”

刺史又添香烧纸拜谢。

行者又飞出来看时,东方早已经发白。等飞到地灵县,又看见那合县的官员却都在堂上。

他思量道:“蜢虫儿说话,被人看见,露出马脚来不好。”

他就在半空中,改了个大法身,从半空里伸下一只脚来,把整个县堂踩满了。

他口中叫道:“众官听着:吾乃是玉帝差遣来的浪荡游神。说你们这府监里屈打了取经的佛子,惊动三界的诸神不安,叫吾来传话,趁早放了他们;若是有差错,叫我再来一脚,先踢死合府的县官,后踩死四境的居民,把城池都踏为粉末!”

全县的官吏人们,慌得一齐跪倒,磕头礼拜说道:“上圣请回。我们如今进府,禀告给府尊,立即叫放出他们。千万不要动脚,惊吓死下官们。”

行者这才收了法身,仍然变做一个蜢虫儿,从监房的瓦缝儿飞进去,依旧钻在辖床中间睡着了。

却说那刺史升堂,才抬出投文牌去,早早就有寇梁两兄弟,抱牌跪在门口叫喊。刺史令他们进来。二人将解状递了上去。

刺史看完后,发怒说道:“你们昨日递了失状,就给你们捉拿了贼来,你们又领走了贼赃,怎么今日又来递上解状?”

寇梁二人滴泪说道:“老爷,昨夜小的们父亲显魂说道:‘唐朝圣僧们,原本将贼徒们捉拿住,夺获财物,放了贼人离去,好意将财物送还我家报恩,怎么反而将他们当成贼,捉拿在狱中受苦!狱中的土地城隍都不安,报给了阎王,阎王差遣鬼使押解我来叫你们赶赴府衙再告,释放唐僧他们,或许能免除灾难。要不然,全家老幼都亡。’因此,我们特来递个解词。望老爷方便!方便!”

刺史听他们说了这些话,却暗自想道:“他们那父亲,乃是热尸新鬼,显魂报应还可以;我伯父死去五六年了,却怎么昨夜也来显魂,叫我审问放了他们?······看起来必定是冤枉了。”

正在那思忖揣度的时候,只看见那地灵县的知县等官,急急地跑上堂,乱说道:“老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刚才玉帝差遣浪荡游神下界,叫你快快放了狱中的好人。昨日捉拿的那些和尚,不是强盗,都是取经的佛子。若是稍稍迟延,就要踢杀我们官员,还要把城池连着百姓全都踏为粉末。”

刺史又大惊失色,立即叫刑房吏火速写牌把唐僧他们提出来。当时就开了监门提了出来。

八戒发愁地说道:“今日又不知道要怎么打哩。”

行者笑道:“保管他们一下儿也不敢打。老孙全都已经办事停当了。上堂时千万不可下脆,他们还要下来请我们上坐呢。却等着我问他们要行李,要马匹。少了一些儿,等我打他们给你看。”

话音未落,已经走到了堂口。那刺史、知县和府县的大小官员,一看见他们就都下来迎接,说道:“圣僧们昨日来时,一则去迎接上司急忙紧迫,二则又看见了所获的赃物,没有来得及细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唐僧合掌躬身,又将前情细细陈述了一遍。

众官满口认了唐僧的说法,都说道:“错了,错了!别怪罪,别怪罪!”

又询问狱中可曾有什么疏忽失误。

行者走近前努目睁看,厉声高叫道:“我们的白马是堂上的人得了,行李是狱中的人得了,快快还我们!今日却该我来拷问你们了!冤枉捉拿平人(无罪之人,良民)做贼,你们该得个什么罪名?”

府县的官员们看见他恼怒了,没有一个不怕的,立即就叫收走马的牵马来,收着行李的取行李来,一—交付明白。你看行者三人一个个逞凶,众官只是用寇家来遮掩修饰。

三藏劝解了他们,说道:“徒弟们,这样也不得明白。我们暂且到寇家去,一则吊祭死者,慰问他的家属,二来与他们对证对证,看看是什么人看见我们做贼。”

行者说道:“说得是。等老孙把那死的叫起来,看看是哪个打他。”

沙僧就直接在府堂上把唐僧撮上马,吆吆喝喝的,他们一拥而出。那些府县的多位官员,也一一都到了寇家。吓得那寇梁兄弟两个在门前不住的磕头,迎接进了厅堂里。只看见他们那孝堂中,一家儿人都在孝幔里面啼哭。

行者叫道:“那打诳语陷害平人的妈妈,暂且不要哭!等老孙叫你老公来,看看他说是被哪个打死的,来羞他一羞!”

众官员只说孙行者说的是笑话。

行者继续说道:“列位大人,你们略微陪着我师父坐坐。八戒、沙僧,好生保护师父,等我去了就来。”

好大圣,跳出门,就起在了空中。只看见那遍地彩霞笼住宅,一天瑞气护元神。众人方才认出来行者是一个腾云驾雾的仙人,起死回生的神圣。他们在寇府一一焚香礼拜。

那大圣一路筋斗云,一直到了幽冥地界,径直撞进了森罗殿上,慌得那:

十代阎君拱手接,五方鬼判叩头迎。千株剑树皆攲侧(qi cè,倾斜),万迭刀山尽坦平。

枉死城中魑魅(chi mèi,鬼怪)化,奈何桥下鬼超生。正是那神光一照如天赦,黑暗阴司处处明。

十代阎王迎接住大圣,互相见礼了,询问行者为什么过来要做什么事情。

行者说道:“铜台府地灵县那斋僧的寇洪之鬼魂,是被哪个收来了?快点查出来给我。”

十代阎王说道:“寇洪善士,也不曾有鬼使去勾他,他自己到了这里,遇着地藏王的金衣童子,他被引着去见地藏王了。”

行者随即别了十代阎君,径直去到翠云宫,见了地藏王菩萨。地藏王菩萨与行者相互见礼后,行者详细说了前事。

地藏王菩萨喜悦地说道:“寇洪的阳寿,止于卦数,命终时,不沾染床席,就弃世而来,我因为他斋僧,是一个善士,就收他做了一个掌管善缘簿子的案长。既然大圣过来要取走他,我就再延长他的阳寿一纪(十二年为一纪),叫他跟着大圣离去。”

金衣童子于是就领出了寇洪。

寇洪看见了行者,声声地叫道:“老师!老师!救我一救!”

行者说道:“你被强盗踢死了。这里乃是阴司地藏王菩萨的地方。我老孙特意过来取你回到阳世间,对证明白这件事情。既然承蒙地藏王菩萨放你回去,又把你阳寿延长了一纪,等到十二年后,你再过来。”

那寇员外顶礼(跪下,两手伏地,以头顶着所尊敬的人的脚,是佛教徒最高的敬礼)不尽。

行者感谢后辞别了地藏王菩萨,将寇员外吹化为气,掉在衣袖中,一同离开幽府,又返回了阳间。驾着云头,回到了寇家,行者立即使唤八戒撬开棺材盖子,把寇员外的魂灵儿推到他本体中。须臾间,寇员外就透出气,活了过来。

寇员外爬出棺材来,对唐僧四人磕头,说道:“师父!师父!寇洪死于非命,承蒙师父到阴司救活我,乃是再造(重新给予生命)之恩啊!”

他称谢不已。

等到回过头来,他看见各个官员罗列在堂上,立即又磕头,问道:“列位老爹怎么都在舍下?”

那刺史说道:“你的儿子们刚开始递上来失状,坐名状告了圣僧们,我立即差人去捕获;没想到圣僧们路上遇到了杀劫你家的贼人们,夺回财物,送还给你家;我下人们误捉了圣僧们,还没有详细审查,当时就送去监禁了。昨夜被你显魂,我先伯也来家中诉告;县中又蒙浪荡游神下界;一时间就有这许多的显灵,所以放出了圣僧们,这位圣僧却又去把你救活了。”

寇员外跪着说道:“老爹,其实冤枉了这四位圣僧!那天夜里有三十多名强盗,明火执杖地进到我家中,劫去我的家私,是我难以割舍,向贼人们说理,没料到被他一脚撩阴踢死,与这四位圣僧有什么关系!”

他叫过妻子来,当场说道:“是什么人踢死我,你们就敢妄自状告?请老爹定罪。”

这时一家的老小,只是不断磕头。那刺史宽恩,免了他们的罪过。寇洪叫人安排筵宴,酬谢府县大人们的厚恩,官员们个个没有坐席回了本衙门。到了次日,再次挂起了斋僧牌子,又款待挽留三藏他们;三藏决不肯住。寇员外却又请来亲友们,置办旌旗幢幡,像先前一样给他们送行。

咦!这正是:

地辟(宽广)能存凶恶事,天高不负善心人。逍遥稳步如来径,只到灵山极乐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