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无尘冷眼看向地上昏死过去的男人,提剑慢慢靠近。
“方姑娘。”
身后传来呼喊,她转身望去,是李莲花。
“你为什么会在这?”
李莲花拿出纸团和竖笛,淡然道:“这两处的线索结合,便是这木窕林,而此地,也是唯一一个桃林和梣树的交汇地。”
廿无尘唇角勾起:“你是来阻我的?”
李莲花小步走来:“他本就该死,我也不会阻拦姑娘做任何事。”
廿无尘冷笑颔首:“他确实该死,但他如果死了,在下面会恶心到蓉蓉,如今变成一个废人活一辈子,便宜他了。”
她眼中又是试探,抚过剑身:“是不是觉得我像个疯子,唯恐避之不及?”
李莲花淡然踏过院内的桃花,走到她的面前:“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有情,草木皆是唯命生,人,却是为七情六欲而生。”
“是人,自然会关心则乱。”
“关心则乱?”廿无尘嗤笑着举起剑来,直指李莲花心口处:“也是,即便是李神医,也逃不过关心则乱。”
“今日我不取他的性命,但是,你怕是难逃一死。”
“李神医,你怕死吗?”
李莲花勾了勾唇角,自嘲一笑:“若我说不怕,姑娘想必也不会信。”
“我曾多次为姑娘所救,也因愚昧无知伤了姑娘,若是杀了我,姑娘可以解恨,那自然是悉听尊便。”
他步步往前,廿无尘也并未放下手中的剑刃,花瓣飘落到剑刃上被划成两半,刃尖闪过阵阵寒光。
该杀了他吗?反正我也救不了他,与其让他承受后面的所有痛苦,倒不如给他个痛快,这样,他就不会知道,他的师兄师姐都还活着,还都,希望他去死。
廿无尘干脆闭上眼不去看他被剑刃刺穿,可手却在感受到阻力时自己收了回来,她突然睁开眼,看向他被剑尖刺伤的地方。
握剑的手青筋凸起,她猛然一剑刺去,斩去他的一缕青丝,剑也飞出去钉在桃树上。
她眼眶猩红,上前抓住李莲花的衣领:“李莲花!你就那么想死?是不是就算那云彼丘再来杀你一次,你也可以毫不在意?”
“你究竟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才让你视己命为草芥?”
李莲花眉眼低垂,言语温和:“就同姑娘从前说的那般,李相夷与李莲花,二者大相径庭。”
“李相夷有他的自尊心,所以,他向来恩怨分明。”
“而李莲花,不过是一介游医,不喜江湖,不计是非,更没有须臾空隙去怨怪任何人。”
“如今他独来独往,也不过是沧海一粟,无足轻重。”
“无足轻重?没有空隙怨怪别人?”
廿无尘倏然垂眸,笑中带泪,声色凄厉:“胡扯。”
“你明明从不贪生,又何来惧死一说?”
她紧捏李莲花的衣领,声音嘶哑:“好,你在想什么,只有你自己清楚,我就算说的再多也无济于事。”
“那就不说你,来说说我。”
廿无尘松开他,神情漠然:“你猜,我为何心病难医,嗜睡嗜酒?”
李莲花并未言语,他虽不知晓心病源头为何,却也知道梦中和醉酒后都会出现什么。
清醒见不着的,意识模糊时,都能见到。
他紧抿唇瓣,微蹙剑眉。
廿无尘转身背对,泪如泉涌:“在明知是错的选择路上毅然决然,最后收获,也必会反噬其身,万劫不复。”
她轻仰起头,花瓣经风四散,拂过脸颊时轻柔又温婉。
她如断翼飞鸟,沉重低鸣:“所以这些年,我为了活下去,弹琴、练舞、下棋、作画、吟诗、写曲。”
“有人说,我该活着承受一切。”
“所以即便生如地狱,我也得活下去。”
话锋一转,廿无尘声音激昂,她回过身,已被不甘和怨恨侵占的双眸映入李莲花眸中:“所以,你凭什么那么轻易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李莲花,你真懦弱。”
李莲花手指轻蜷,没敢直视她的眼睛。
廿无尘小步跨来,手掌放在他的脖颈处,慢慢收紧:“我现在,真的很想拧断你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