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鹿衔草
鹿衔还魂草?长白山的秋霜染透枫林时,鄂伦春猎人阿古达裹着狍皮袄,将鹿角帽扣在头顶。枯叶堆里传来 “唿噜噜” 的卷叶声,远处草浪起伏,银盘似的鹿群踏着晨雾而来。?头鹿的犄角缀满苔藓,绕着母鹿们踱步。当它与第十七个伴侣交颈时,突然前蹄跪地。母鹿们围拢过来,湿润的鼻尖蹭着雄鹿渐冷的侧腹。为首的牝鹿突然昂首长鸣,鹿群如流云般分向山谷。?阿古达攥紧猎枪,看着母鹿们噙着紫色草叶归来。草叶上的晨露滴在雄鹿口鼻,氤氲的雾气里,僵硬的四肢竟微微抽搐。待鹿角重新挂上晨光,阿古达扣动扳机,枪响惊散云霞,鹿群跃过溪流时,几片草叶飘落他的皮靴旁。?这 “还魂草” 晒干后呈琥珀色,族里的老萨满用它续过难产妇人的命。阿古达却总想起鹿群离去时回望的眼神 —— 那比天池的水还要清亮,映着他猎枪上凝固的血迹。
2.小棺
江舟异梦????康熙十二年秋,天津卫的漕运码头浮着薄雾。船工老周裹紧粗布棉袄,躺进篷船时,舱板缝里漏进的月光在枕畔凝成霜。忽觉有人拍肩,青衫客立在船头,腰间玉佩映着粼粼水波:“明日有载竹筒者雇船,非千金莫渡。”?老周翻身惊醒,船外梆子正敲三更。闭眼欲再睡,那客竟又踏月而来,指尖蘸着江水在舱壁疾书 ——“ 81” 三个符号蜿蜒如蛇,转瞬化作血痕:“若那人还价,便示此字。”?晨光刺破云层时,老周盯着舱壁抓耳挠腮。往来船客见了,皆摇头称怪:“莫不是昨夜酒喝多了?” 待日头西斜,骡铃声由远及近,戴毡帽的汉子赶着三匹骡子,竹笥堆得小山高,汗巾子上绣着朵褪色的并蒂莲。?“去扬州,船钱几何?” 汉子卸下褡裢。老周咽了咽唾沫:“一千两。” 话音未落,周遭船工笑作一团,有人扔来个铜板:“老周想钱想疯啦!” 汉子也笑,转身欲走。?老周急得跳上岸,攥住对方手腕,指甲在掌心刻出那三个怪字。汉子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瞳孔里映出老周身后 —— 不知何时,码头上聚满白衣人,每人怀里抱着尺许长的木匣。?“你、你从何处见的这字?” 汉子后退半步,竹笥突然簌簌作响。老周还未答话,那人竟化作青烟,三匹骡子挣断缰绳狂奔,竹笥摔落满地 —— 哪是什么竹筒,分明是万余具小指长的棺椁,每具里盛着暗红血珠。?消息传遍卫所,教书先生对着舱壁摇头,算卦的瞎子摸过字纹直打冷战。直到次年春,三藩之乱平定的邸报传来,老周盯着 “吴三桂余党斩首八千” 的字迹,腿一软跌坐在舱板上 —— 那数字,竟与散落江滩的小棺数目丝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