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皮瞥了疯疯癫癫的青年一眼,复又看向喜七。
喜七又是喟叹一声,这次引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待咳声平缓,他整个人犹如风中残烛,再也不复最开始的气势。
“他说的对,我自是有求于你。”
......
闹了这么一出,江落本就虚弱的身子,更显疲乏,思绪也变得浑浑噩噩,也没太注意两人在那边究竟说了什么,兀自躺回破旧的草席上。
他额角伤口阵阵抽痛,脑海内的记忆像被暴力打破的镜子,两世的记忆混杂凌乱,越是拼接,那些记忆越是畸形怪异。
无数杂乱晦暗的画面在他眼前犹如走马观花般掠过。
他在江家与老爷子父慈子孝当牛做马,他被囚于黑暗逼仄的洞穴中被一群看不清面容之人按住俯首喂进长毛黑蛇......
那些被活埋之人、被他弄死的私生子、被他当众阉割的老爷子、还有江家那些老狗怨毒面容纷纷闪过,中间还掺杂数不胜数的辨别不清的阴邪面孔,皆是惨死之相......
万千嘈杂之音,有狂笑,有痛哭,有怒骂,有悲愤,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们将他簇拥在高山祭坛之上,在一片狂热中向他俯首朝拜......
最终这些画面被一把无形之锤砸碎,变为细碎镜屑,混杂一起,再难拼凑辨别,又有无数古怪文字从中跃起萦绕在他眼前......
头晕,头好疼。
江落面容惨白,姣好五官扭曲狰狞。
他用力闭了闭模糊双目,索性强制放空大脑,不去想那些凌乱成狗屁的记忆。
他耳边有虚幻的惨叫狂笑,亦有真实的秋风夜雨啼鸣,半瞎之目透过朦胧火光,看到不远处的模糊人影,露出一个不能称之为笑的狰狞弧度。
汪家是不能回的,先赖在陈皮身边好了,能活即活,不能活就去死。
反正现在看来,活着好似还有些乐趣......
然而随着大脑一阵剧痛后,江落又开始茫然困惑,乐趣?什么乐趣?
话说陈皮,他看似阖眼假寐,但却格外留意对面疯疯癫癫的青年一举一动,哪怕是微小的呼吸变幻,也逃不过他的耳朵。
也难怪陈皮这般谨慎,毕竟按他往日行事作风早就将这不男不女的疯子杀了了事。
更何况单说这疯子徒手捏住他钩子的手段,便知其也不是个善茬,在这种时代背景下,若想活,如何能不谨慎小心。
江落头痛减缓后,挪动了下脑袋,想侧躺。
但就是这么一动,模糊的视野内,隐约瞧见有一只黑乎乎的大虫子正往他面门爬来,惊得他不顾头晕,嗖的一下起身。
听到动静,陈皮猛然睁眼,手握九爪勾身也霍然起身,视线凛冽地射向青年。
然而江落看向那只不甚清晰的虫子,又模糊地看向陈皮方向,眼神却是逐渐幽怨,如庙外的秋雨般冷凝清寒。“我这有虫子!”
陈皮眼神微眯,打眼去看,却是一只两根手指大小的曱甴,看向青年惨白瑟缩的样子,一时有些古怪......
而靠在供台旁好不容易止住咳喘有了睡意的喜七,又被两人的动静惊醒。
他虚弱丧气的视线惊疑不定地在两人面上徘徊,身心俱疲之下,竟忽然觉得死了也挺好。
破旧的马火庙内气氛渐渐浮动着古怪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