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梆子刚敲过第一响，沈予安左眼的银色树影突然剧烈摇曳。树梢新结的果实裂开，渗出带着药香的汁液——那是苏晚晴的医学记忆在与契约残留博弈。躺在医馆病榻上的赵家小女儿猛然坐起，她小指上的银指环正在融化，液态金属顺着血管流遍全身，在皮肤下勾勒出精细的经络图。

\"沈哥哥...它们在重组我...\"女孩的声音里混着四百年前的古老回音，翡翠色的光从她七窍溢出，在头顶形成初代宿主女儿的虚影。

沈予安伸手触碰那些发光的经络，指尖传来的不是人体温度，而是某种介于金属与血肉之间的诡异触感。当他用左眼的特殊视野观察时，骇然发现银指环的材质正与女孩的细胞融合，将她改造成半契约半人类的存在——每根骨骼上都刻着利息算法，但脏器表面却覆盖着医理图谱。

窗外传来窸窣声。转头看见镇民们梦游般聚集在医馆外，他们身上的银色血管网已经进化成更可怕的东西：那些脉络凸起形成立体契约文，像铠甲般包裹全身。最恐怖的是每个人的天灵盖都微微凹陷，里面传出拨算盘的咔嗒声。

\"柳七郎在...改造容器...\"赵家小女儿突然呕吐，吐出的竟是半融化的铜钱，钱眼处长出细密的神经束，\"他要让全镇人...变成活的契约...\"

仿佛印证她的话，医馆大门突然被无形力量撞开。为首的杨掌柜机械地迈步进来，他的胸口皮肤透明如玻璃，清晰可见心脏已变成翡翠算盘。随着算珠跳动，挂在医馆墙上的解剖图自动重组，变成阴契条款的图解说明。

沈予安左眼的树根突然刺破眼眶，银白色根系在空中织成防护网。当算盘声逼近时，根系末端开出苏晚晴模样的花朵，释放出麻醉性的花粉。杨掌柜等人踉跄后退，但他们皮肤上的契约文突然暴起，像活蛇般吞食花粉——这些条款正在进化出抗药性！

\"用...用这个...\"赵家小女儿撕开自己的衣襟。心口处浮现出微型阴阳阵图，阵眼正是那枚融化的银指环，\"林昭姐姐说...这是...心契...\"

沈予安将手按在阵图上。刹那间，无数非契约的记忆洪流涌入脑海：初代宿主女儿生前采药救人的场景、苏晚晴解剖时记录的治愈案例、甚至他自己幼时与\"沈青玥\"分享麦芽糖的温情...这些纯粹的交易之外的人类联结，在左眼树影上结成发光的果实。

\"我明白了...\"沈予安右眼流出血泪，\"对抗契约的不是混沌...而是这个...\"

他扯下一颗发光果实捏碎。汁液洒在杨掌柜胸口，翡翠算盘顿时锈蚀剥落。老人惨叫一声跪地，从口中吐出大团纠缠的契约线虫。其他镇民见状竟本能地后退——他们被改造的身体里，仍残存着对非契约关系的恐惧。

赵家小女儿突然抽搐起来。她全身的经络图发出刺目银光，皮肤下浮现出两个重叠的身影：十岁的现代女孩与四百年前的林昭。当初代宿主的虚影再次出现时，她手中多了一盏人皮灯笼——正是沉井那晚用来照明的那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