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
邵勋定在芳洲亭用餐，凭轩临湖，风景秀丽。</p>
呃，大冬天怕是没什么风景，不过无论主客都不在意这一点。</p>
作为皇宫唯一指定食材供应商，少府珍馐署着实已没什么存货了。好在最近几天洛阳西苑送来了一些猎物或圈养的牲畜，凑合着吃吧。</p>
署丞阎氏带人清点食材时，看到邵勋从不远处路过，顿时吓了一跳。</p>
不过邵勋看都没看她，径直走过去了。</p>
阎氏松了一口气。还好，在外人眼里，她还是清白的。</p>
“署丞，代国送来的黄羊只有两只了。”女史清点完一处，禀报道。</p>
“王署丞那边还有吗？”阎氏收拾心情，沉声问道。</p>
“这就是王署丞送来的。”</p>
阎氏哦了一声，道： “两只够了，先送一只至尚食局吧，明日陛下可能还要宴客。”</p>
“是。”女史应道。</p>
珍馐署有令二员、丞四员，令是主官，丞是佐官。</p>
阎氏负责后宫活畜食材管理，包括牛羊马驼以及黄羊这种稀罕物。</p>
另有人分管茶酒、肉脯、干酪、果蔬之类。</p>
如果天子在外朝，食材统一送至光禄寺下属的太官署烹饪，但烹饪地点不固定，盖因天子不一定在哪个殿室吃饭。</p>
饭做好后，先由内官尚食局的人品尝，无事后进献给天子。</p>
如果天子在后宫用饭，则由尚食局的司膳（正六品）带人制作，做好后由尚食（正五品）当众品尝，无事后进献给天子。</p>
所以，无论是在内朝还是外朝，尚食局是关键。</p>
现任尚食刘氏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邵母老家那边的。</p>
阎氏大概是离杀死邵勋最近的一个罪妇了，但她主要管理活畜，宰杀、做饭之类要么是太官署，要么是尚食局，不由她经手，且全程不会只有一两个人干活，又有人试毒，难度还是很大。</p>
与其那般，不如勾引邵勋，让邵贼在她身上纵欲而亡更现实一点。</p>
当然，她现在也没那个心思。</p>
小半个时辰后，阎氏又带着女史，在右羽林卫府兵的协助下，赶着马车来到了正在加固的堤堰附近。</p>
阎氏举目四望，很快看到了不远处沙洲中的一处楼阁，楼阁三层之上，一人临轩凭窗，正在眺望湖面。</p>
她心慌意乱地低下头，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p>
堤堰上响起了哨声。</p>
正在刺骨冷水中清淤的力役们松了口气，分批上岸，领取干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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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晏之、王允之兄弟排在队列之中，头颅微低，意气消沉，默默领了三张胡饼。</p>
晋西阳王司马羕、汝阳王司马熙排在二王身后，见状大为不平，道： “为何王氏兄弟有三张饼，我等只有两张？”</p>
分发餐食的府兵队副看了他一眼，解下佩刀，连着刀鞘劈头盖脸打了下去。</p>
司马羕、司马熙大声惨叫，老实了，领了两张胡饼默默离去。</p>
李寿排在二马身后，默不作声，领了两张胡饼后便紧紧跟上，心中也在暗骂：连苦役里都有不少关系户。</p>
王氏兄弟明显是王衍找人照拂的，以后说不定还要想办法让他们脱离苦役身份呢。</p>
不过，他也有关系。</p>
“夫君。”走过一个拐角时，耳边传来一声轻唤。</p>
李寿扭头望去，却见阎氏走了过来，塞给他一块肉脯、两块干酪。</p>
李寿暗喜，接过之后，看了眼妻子。</p>
她好像有些圆润了，风情更胜往昔。</p>
“快走！”拐角处站着一排顶盔搜甲的府兵，领头的队主叱喝道。</p>
李寿恋恋不舍地离去。</p>
最近吃食好，隔三差五有肉奶干果，甚至连酒和蜜饯都拿到过，让住同一个营房的人羡慕不已。</p>
不过他们没敢抢。</p>
开什么玩笑？李寿虽然锦衣玉食出身，但好歹带兵打过仗，有武艺傍身，且今年才三十四岁，气力未衰。</p>
同住之人一个叫王遐，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文臣，力气小得很。</p>
一个叫司马范胡子都白了。</p>
一个却是老熟人，原李成司隶校尉景骞，听说是被庾亮折腾来这里的。</p>
这三个人加一起也不够他打的，怕个屁。</p>
出宫抵达外面的营房后，李寿盘腿坐在苇</p>
席上，狼吞虎咽。</p>
王遐心事重重，食不甘味。</p>
司马范目无光彩，脸色青灰，仿佛随时会挂掉一样。</p>
只有景骞眼珠子乱转，悄悄凑到李寿身旁，道： “建宁王，可否分我一点膳食？”</p>
李寿瞟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 “滚！”</p>
景骞刚来没几天，不防李寿态度如此恶劣，脸色有些难看。</p>
司马范几乎凝滞的眼珠有了动作，他微微转头，看向李、景二人。</p>
“襄阳王有所不知————”李寿指了指景骞，道： “此贼阴附范贲，弑杀吾侄太子班，卖主求荣之辈，我没揍他就算好的了。妈的，扔给狗都不给你吃。”</p>
司马范低下头，并不说话。</p>
王遐则忍不住看了景骞一眼，目光中颇多审视。</p>
“景骞！”李寿继续骂道： “尔后不后悔做下这等逆事？给梁人当狗的下场好吗？哈哈！邵勋也没给你官做啊，他妻兄庾亮还整垮了你们家。”</p>
景骞脸一阵青一阵白。</p>
他是因为没得到官做而忿忿不平。庾亮找</p>
茬罚没他家田产时，实在忍不住，骂了一声“邵贼”，直接就被整这里来了。</p>
现在想想是挺后悔的，但被李寿这般羞辱，脸上有些挂不住，反唇相讥道： “李寿你神气什么？靠汝妇卖身得来的吃食，咽得下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