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桃符,你难道不知道,如果不能再见你一面,我还要这仕途前程有何用处?潘岳狠狠抹去迷蒙了视线的泪水,用力挥下马鞭,箭一般冲过了清明门,向着青州方向直追下去。
因为司马攸提前两天出发,按照常理潘岳就算不眠不休,也难以赶上,更何况潘岳此刻除了胯下马匹,身上一无所有,就连基本的吃饭住宿都无法解决?然而潘岳此刻已经顾及不到这些,他只是机械地抽打着坐骑,在初春凛冽的寒风和呛人的黄沙中如一枚弩箭,携着越来越弱的余势飞向远方的目标,哪怕这枚弩箭的命运,早已注定会在半途坠落。
然而不知是不是潘岳孤注一掷的信念感动了上苍,就在坐下马匹再也支撑不住跌跪下去时,潘岳猛地看见前方拐弯处出现了两匹快马,当先一匹马上的少年骑者竟是分外眼熟。“山奴!”潘岳惊喜之下从马背上跃下,迎着前方的两骑快马大声唤道,“山奴,是我!”
“檀奴叔叔!”那朝着潘岳方向冲来的少年骑者果然就是司马攸的次子司马冏。虽然相隔四年,山奴也从垂髫小童变成了青葱少年,但他酷似司马攸的眉眼却和以前毫无二致,在潘岳眼中活脱脱就是一个小桃符,因此一眼便将他认了出来。
“檀奴叔叔!”山奴又叫了一声,还未等疾驰的快马完全停稳就从马背上跳了下来,顿时摔倒在布满黄沙的官道上。潘岳刚冲上去将他扶起,山奴就扑到潘岳怀中放声大哭起来:“爹爹不好了,娘赶我去洛阳求天子赦爹爹回京,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爹爹怎么了?”潘岳大惊。山奴不过十二三岁,贾荃居然放心让他仅带一名随从就回京找司马炎求情,那岂不是说明司马攸的情况,已经到了万分危急的时候?
“爹爹病了,病得很重。娘本来想让爹爹好好在府中养病,可宫里天天来使臣催促我们离开洛阳,有时候一天甚至能来七八次,让爹爹根本无法休息,所以我们只好连行李都来不及收拾,就匆匆忙忙地上了路。一路上娘又哭又骂,骂爹爹骗了她,说是有后招可以留在洛阳,却事到临头只能乖乖滚蛋。可是任凭娘怎么骂,爹爹却一直默不作声……”山奴原本就边说边哭,此刻更是大放悲声,“娘哭着骂着,爹爹突然就开始吐血,越吐越多,吓得我们都不敢再走了,所以娘没办法,才命我赶回洛阳去,求天子看在爹爹恭谨了一辈子的份上,宁可让他在驿馆养病,也别再派使者逼着他掐日子赶路了……”
山奴每多说一个字,潘岳的心就痛得更紧一分,几乎连呼吸都难以为继。他紧紧地将山奴搂在怀里,想起司马攸重病,贾荃疯名在外,如今齐王府偌大的重担,竟全都落在这小小少年羸弱单薄的双肩上,不由心痛地道:“你带叔叔去见你爹爹。然后叔叔就算是拼了这身性命,也要让你们全家回归洛阳!”
山奴从小视潘岳为师,对他的话向来深信不疑,顿时点了点头:“爹爹现在前面的驿馆休息,我这就带檀奴叔叔去。”说着,他吩咐身后的随从将马匹让给潘岳,两个人便掉转马头,沿着山奴的来路疾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