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前,浓稠的雾霭恰似汹涌翻腾的云海,如墨般肆意地倾泻,将王屋山整个世界严严实实地封锁起来。这雾霭裹挟着潮湿与清寒,仿佛一头挣脱牢笼的巨兽,在山谷间横冲直撞、疯狂咆哮,发出低沉的嘶吼,似在诉说着无尽的哀怨。王屋小学的校舍在这混沌迷茫的雾霭中若隐若现,轮廓影影绰绰,宛如一座在惊涛骇浪中飘摇的孤岛,孤独、无助又神秘地矗立在这片苍茫寂寥的天地间。
李贺骑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车铃早已在岁月的侵蚀下沉默不语,金属部件满是斑驳的锈迹,恰似历史的伤疤,在朦胧的晨光中泛着死寂的光,散发着一股腐朽的气息。他弓着背,仿佛一棵饱经风雨摧残的老树,艰难地穿梭在崎岖蜿蜒的山路上。车轮每一次碾过被露水浸湿的石子,都发出沉闷的“嘎吱”声,宛如古老的编钟在幽暗中敲响,这声音在寂静幽深的山谷中久久回荡,与远处传来的清脆鸟鸣声交织在一起,却未能打破这份令人窒息的沉重宁静。
李贺眉头紧紧拧成一个“山”字,深邃的目光凝视着前方,额头上刻满了深深的皱纹,那是岁月无情镌刻的痕迹。他的嘴唇紧紧抿起,嘴角不自觉地向下耷拉,似一弯残月,透露出内心难以排解的沉重与无奈。风如同一头凶猛的野兽,呼啸着席卷而来,将他的头发肆意吹乱,几缕凌乱的发丝像顽皮的精灵,遮住了他的眼睛,他下意识地抬手将头发捋到耳后,这个简单的动作,却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无力。他的裤脚早已被路边疯长的野草打湿,冰冷的触感如一条冰凉的蛇,顺着腿部缓缓蔓延,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机械地蹬着自行车踏板,每一下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仿佛在与命运做着无声的抗争。
李贺的困境与怨愤
当李贺踏入李家庄小学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原本就沉重的心上。教室的墙壁斑驳陆离,墙皮像一片片摇摇欲坠的枯叶,在寒风的肆虐下瑟瑟发抖。李贺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触摸墙壁,手指刚一触碰,墙灰便簌簌落下,如同纷纷扬扬的细雪,沾满了他的指尖。他皱了皱鼻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味道,那是岁月和风雨侵蚀留下的痕迹,与潮湿的气息相互交织,形成一股令人几欲作呕的刺鼻气味,如同恶魔的气息,弥漫在整个空间。
窗户上的玻璃残缺不全,凛冽的寒风如同一头挣脱牢笼的猛兽,毫无顾忌地灌进教室,发出尖锐刺耳的呼啸声,仿佛要将一切都无情撕裂。李贺不禁打了个寒颤,身体微微蜷缩,双手下意识地裹紧身上那件洗得发白、泛着毛边的外套,试图抵御这如刀割般的寒冷,可那单薄的衣物又怎能抵挡得住这肆虐的寒风。
操场上杂草丛生,有的野草甚至比人还高,在风中肆意摇曳,如同一片荒无人烟的原野。几只麻雀在草丛中跳跃觅食,它们敏锐的眼睛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见有人靠近,瞬间“扑棱棱”地展翅飞走,只留下一片死寂的空旷,仿佛这里从未有过生命的迹象,恰似被时光遗忘的角落。
课余时间,李贺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狭小简陋的宿舍。宿舍仅有巴掌大的空间,一张老掉牙的堂桌占据了大半,桌面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划痕与污垢,仿佛在诉说着过往的故事,每一道划痕都像是一段被尘封的记忆。他小心翼翼地在堂桌上铺好宣纸,宣纸在穿堂风的吹拂下,像一片轻盈的羽毛,微微颤动。李贺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双手紧紧握住毛笔,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内心的愤懑全部倾注到笔尖。他的眼神如炬,专注而坚定,笔锋如刀,在宣纸上凌厉游走,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他内心深处对命运的不甘与抗争,似要划破这压抑的空气,让内心的呐喊得以释放,如同一把利剑,试图斩断命运的枷锁。
写完后,他用母亲用白面精心熬制的浆糊,将一幅幅作品贴在还未涂抹胶泥的土夯墙上。其中,“心比天高 命比纸薄”这幅字格外醒目,黑色的墨迹在土黄色的墙壁上显得尤为刺眼,仿佛是他用鲜血书写的呐喊,宣泄着内心的痛苦与无奈,在这简陋的宿舍里久久回荡,如同冤魂的哭诉,令人动容。
父亲病情的恶化
与此同时,李贺的父亲在王屋小学的处境愈发艰难。暑期过后,父亲回到学校上班,然而,各种来自乡里的压力和无端的质疑如汹涌的潮水般向他涌来,将他无情淹没。面对这些不公正的对待,父亲的病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愈发严重,如同坠入了无底的深渊,越陷越深。
在校长办公室里,父亲常常一个人坐在堆满文件的办公桌前,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他的眼神空洞而迷茫,仿佛迷失在了无尽的黑暗之中,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透露出深深的痛苦与绝望,恰似干涸的河床,写满了沧桑。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指甲因为长期的焦虑与不安,变得参差不齐,有的甚至已经断裂,指尖还残留着微微的血迹,如同凋零的花瓣。他的嘴唇不时地开合,说着一些旁人难以理解的农村短话,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无尽的悲凉与无奈,仿佛在向这空荡荡的办公室倾诉着自己的遭遇,宛如寒夜中的孤雁,发出凄厉的哀鸣。窗外的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仿佛也在为他的遭遇而叹息,可他却浑然不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偶尔,他会突然站起身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脚步急促而凌乱,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他。他的双手不停地揉搓着衣角,将衣角拧成了麻花状,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一颗颗顺着脸颊滑落,打湿了衣领,在衣服上留下一片片深色的痕迹,如同岁月的泪渍。
学校人事变动的冲击
工作一段时间后,父亲的病情已经严重到无法继续工作,只能请假回家休养。乡里很快做出决定,任命赵伟主持王屋小学的工作。这个消息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父亲心中激起了千层浪,将他原本就破碎的心炸得粉碎。
得知消息的那个夜晚,父亲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苍白如纸的脸上,给他的脸庞蒙上了一层清冷的霜。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与不甘,熊熊燃烧的怒火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噬,恰似火山喷发,势不可挡。他的拳头紧紧地攥着,关节泛白,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连床板都跟着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仿佛在为他的愤怒伴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