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乌去了美洲,柳长生不在周全也回了高老庄,现在家里就剩我和高翠兰了。而我们的这位大作家最近又抑郁了。
事情还得从前两天说起,她在家打扫房间,从桌缝里扫出来两张书稿。竟然是以前卖出去的故事,但戏楼一直也没人来找她啊,所以她就想去戏楼听听人家是怎么填补剧情的。结果戏楼还是和以前一样,以她的戏都在包间不能旁听为由打发她。最后弄僵了,戏楼就把实话说了出来。原来高翠兰的故事都是福砚自己偷偷垫钱买的,人家戏楼根本看不上她的故事。碰巧当时我也在,戏楼管事的那句话我记忆犹新:“姑娘,你不是缺乏天分,你是缺乏生活。”
事情暴露之后,高翠兰就和福砚大吵了一架,更难堪的是高翠兰刚把挣来的钱全买了炼丹材料。最后没办法,以一种极度扭捏抗拒的姿态从我这借了钱还给了福砚,并且非常愤怒地警告福砚以后不要再找她。我虽然没算过,但加上之前的房租、饭钱,她那小本本上应该欠我好几万了。
唉,其实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纪我还挺理解高翠兰的。她地主家庭出身,相貌出众,小时候肯定没少被夸。多少也是有点自视甚高的,心里觉着也就修仙这种事才值得自己去做,可长大后却发现自己居然连养活自己都做不到。有点像后世的高中生,身体有活力,心里有梦想,但眼前却只有写不完的卷子……
可问题是现在毕竟它不是一千四百年后啊。最近因为生产流程分解的事,我细致地接触了很多城里的人。他们中起码有一半,生活可以用悲惨来形容。那吃的、穿的、以及卫生情况给我造成了极大的生理不适。其实古代的这种生活状况我很早就预想到了,但我也无能为力,所以我只好带着君子远庖厨的心态,只在学院、炼铁厂这些地方和那些体面人接触。而这几天终究还是没躲过去。一旦见过那些污渍,闻过那些恶臭,再来看高翠兰的茶饭不思和愁眉苦脸,多少显得矫情。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翻了翻她新写的故事,尽是些瞎编的神仙鬼怪,确实不怎么样。
铁矿开了一个来月,北边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黑石城现在基本上就是男人挖煤、挖铁,女人纺纱、织布。但黑石城毕竟一直是座商业城,所以城里大多数人的那个脑子吧……他搞生产时智商只有七十,但做起生意来却能飙到一百三。于是,那些率先嗅到商机的人们又开始投机了。
首先是铁器,因为新矿刚刚开采,那铁镐、铁锹等挖掘工具的价格自然大幅上涨。但随着铁矿产出增多,那不久以后铁器的价格肯定还会大幅下降。所以有不少人都跑去外城,搞起了期货买卖。比方说,他们通过先交少量的保证金或房产抵押,从外城借来一百把铁锹,合同约定半年以后归还一百二十把。他们来到黑石城转手就把铁锹给卖了,等到半年后再以便宜的价格重新购买铁锹还给债主。这一来一回赚的钱可比苦哈哈地抡镐头多多了。可坏就坏在这方法对于城里的这些商场老油条来说,它不新鲜呐。所以就导致城里的铁锹越来越多,挖矿的人却越来越少。
第二个就是织料,现在的织料包括羊毛、麻、葛、棉花。是的,这边已经有棉花了,而且是大面积种植,我之前没见过是因为棉花的主要产地在高昌。而高昌又和乌斯不通商,所以随着黑石城的织机越来越多,织料需求量增加,价格肯定会越来越贵。所以又有不少人早早地就开始囤积。这织厂还没建起来几座呢,织料价格却先翻了一倍。
有时候真觉得点子王太多了不是个好事。好在现在的民主制终于可以听到底层的呼声了,这才官方干预阻止了事情的进一步恶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