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小姐......一直都是一个人么？”

“......？”

温柒柒戒备地眯起眸子，歪着头上下打量着病床上坐得端端正正的玖瀚，挑眉，嘴角噙了一抹似笑非笑：

“哈，玖瀚先生死里逃生后第一个想问的居然是我的感情经历，真是让人有点儿意外呢。”

语气尾音上挑，不像是薄怒，倒像是情场老手游刃有余的刺探捉弄。

玖瀚脸色猛地一红。

他皮肤的色泽本就偏向冷白，如今染上这红晕，仿佛瞬间被点燃了一般，藏无可藏。

支支吾吾反驳：“不，不是，温小姐，我不是那层意思......”

男人不知所措地移开了视线。

自己一个人独处惯了，如今还真有点不适应同异性相处，他声音格外拘束：“我的意思是......”

“温小姐经历那些循环的时候，也一直都是一个人么？”

温柒柒表情闪过瞬间的停滞，复又抬眸，像是在分辨玖瀚眼中是真情还是假意。

很遗憾，没有任何伪装。

他，好像真的在担忧她。

玖瀚怕她误解自己的心意，又解释：“你和小久年纪应该差不多，作为一个哥哥......我......”

他的话没有说完。

温柒柒却明白他的意思。

是心疼。

或者说，是和自己选择救他一样的理由——

共情。

“严格来说，确实每次循环都是我一个人，不过......”

少女忽地靠了过来，不知道从哪搞出来两罐小啤酒，其中一罐递到玖瀚的手里：“其实也不算啦。”

“温小姐，你......”

玖瀚劝阻的话说到一半。

易拉环就已经被她轻而易举拉开，洒脱地灌下一口，再扬起的笑脸透着些许的酡红，醉人的蛊惑：

“嘘，这可是我从裴叔哪里偷来准备今晚偷偷喝的，正好和你聊聊天就直接喝了，奥对，你还有伤，要不......”

她伸手想把玖瀚手中的啤酒罐拿回来。

可落了个空。

男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顺着少女的性子也拽开了拉环，一口辛辣的酒直挺挺闷了下去。

烈酒入喉。

他很久没喝过了。

不由得猛咳了两下。

眼尾处都有些被呛红了。

明明口中说的是“我可以陪温小姐”，可那模样却像是被温柒柒强迫的一样，看着莫名让人心疼。

看得温柒柒没忍住笑了两声，又恣意地灌了一口酒，向着玖瀚微微垂头：

“抱歉，平日里在哥哥们面前要维持点正常形象，今天突然很想试试没规没矩是什么感觉，如果给你带来了困扰.......”

额头被温热的手掌覆上。

男人很快又把手收了回去。

语气依旧拘谨到生硬：“没关系的温小姐。”

他像是想要安慰她：“无论你是什么模样，当哥哥的，永远都不会讨厌自己亲生妹妹的。”

温柒柒抬眸看他，语气轻佻：“巧了不是，我和哥哥们还不是亲生的。”

“......抱歉温小姐，我.......”

看他又是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温柒柒向后靠了两步，依在窗台边缘，轻声开口：

“我和你的情况不一样。”

少女侧头望向窗外。

轻飘飘地开口：“虽然我们的剧情都已经被规定好了，但我没法像你一样，用自己的命去换我家人的安康。”

“和你的情况相反，我一直以来都是沈家最后一位献祭者。”

经历哥哥们的死亡。

经历朋友们的离去。

经历自己亲手创建的势力被无声无息销毁。

在每一个剧终都只剩下我。

玖瀚静静地望着她，眸中的情绪愈加复杂。

少女却转了个身打开了窗子，任由清凉的风拂面而来，她语气轻快：

“不过我自由度还是蛮高的，一般的剧情限制不住我。”

“我还顺手救了你，我真的太厉害啦！”

她的声音是灵动欢快的。

可眼角转瞬即逝的泪光，不是。

玖瀚看得很清楚。

温小姐她......落了一滴眼泪。

—

随着一罐啤酒一滴都不剩地被温柒柒灌下肚，两人的交谈也接近了尾声。

了解到玖瀚一直陷入从出生开始到为救玖久三人而死亡的循环中时，温柒柒没忍住问了一句：

“玖瀚先生没想过改变么？”

“做过。”

男人像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眸子缓缓垂下：“只是代价太高了，就没再尝试过了。”

“代价太高？”

“嗯......”

玖瀚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床上的被褥，声音尽可能平静：“随意变更的代价是，玖家无一人存活。”

温柒柒沉默了。

这种情况她倒是没遇到过。

不过她和玖瀚的循环是两个时间段。

玖瀚是这个世界的前半时间段，而温柒柒的循环是从几个月后开始的。

倒是没收到过任何波及。

但的确也从未见过玖家这位长子。

连照片都没见过。

“所以，温小姐说的......最后一步是救赎我自己......是什么意思？”

聊了半天，玖瀚还是没想明白温柒柒水下在他手上写的最后那句话。

为什么会是救赎自己？

温柒柒由于酒劲上来有些犯困了，阖着眸子：“依照上两次循环的过程，火灾发生且玖久他们身处火灾中是必要条件，只有这样才会需要你去献上生命拯救他们。”

“可如果前提条件存在但他们并没有生命危险，那同样落入火中的你......”

少女抬眸缓缓露出一个温婉的笑意，慵懒而欲：

“只需要救赎你自己。”

她悠悠支起下巴，时间回溯的代价似乎还没完全散去，头脑又有些晕眩了：

“就算你不会水也没关系。”

“我一定会救下你的，玖瀚先生。”

明明少女的声音只是那样平平淡淡，甚至听起来像句玩笑话。

可玖瀚却听到了自己心脏的失控。

—

玖瀚的最后一个问题是关于温柒柒需要付出的代价。

只是温柒柒没时间和他细说，沈家兄弟就已经在门口哐哐砸门了。

刚出口一句“我没什么事不必担心”，少女就被沈家那几人土匪一样直接带走了。

宝贝得不得了。

像是生怕他这个外人有什么歪心思一样。

不过......

玖瀚确实想到如果要和沈家联姻从现在开始要准备些什么了。

虽然在玖瀚的病房里吹了不短时间的冷风，可......

身上的酒气还是让哥哥们一闻就发现了。

只是几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说出来。

回去的路上，温柒柒倚靠在车窗上。

面对身边深沉如海的大哥沈墨书，温柒柒心虚得想以睡觉应万变。

毕竟她今晚可是肆意过火到烧了玖久他们的衣服、引起一片火海、推玖瀚下水、甚至还偷喝了小啤酒......

如此叛逆。

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大哥肯定有很多教育的话想跟她说。

虽然都是对她好。

但现在脑子很乱，不适合听。

也没有精力去周旋。

不知道为什么，眩晕感不但没有退去，反倒是引着心底藏匿了许久的心思隐隐作乱。

【我睡着了我睡着了我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