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望着墙上的舆图,飞虎纹玉佩在烛影中忽明忽暗:\"我爹临终前跟我说,要做大明的柱石,就得经得起风雨。\"他忽然举杯,\"如今雄英改制,断事官盯着军籍,御史台盯着粮草,咱们更要行得正坐得端——来,为了漠北的狼崽子们,干!\"
三坛烈酒下肚,蓝玉忽然拍着朱棣的肩膀大笑:\"当年在辽东,你带着三千骑兵冲鞑靼大营,我就知道这个燕王是天生的将才。如今雄英把西域交给老子,把漠北交给你,咱们俩,正好给大明扎紧篱笆!\"
亥时,徐允恭的马车停在徐府后巷。幕僚早已在书房备好炭火,案头堆着三尺高的胡党案宗。他摘下暖耳,目光落在黄子澄的供词上,忽然发现\"联络瓦剌\"的条目下,还有一行用密笔写的小字:\"若事败,以'清君侧'为名,可动陆忠亨旧部。\"
\"陆忠亨旧部?\"徐允恭的手指划过\"吉安侯陆忠亨\"六个字,想起去年在辽东截获的瓦剌商队,带队的正是的\"神武营\"副将。他忽然吩咐幕僚:\"连夜去辽东都司,查‘神武营’从洪武三十五年起的调令,一封都不许漏。\"
更深露重时,朱雄英独自坐在文华殿,对着蓝玉带回的狼头旗出神。旗角的\"清君侧\"三字,让他想起祖父朱元璋的《皇明祖训》,里面写着:\"朝无正臣,内有奸逆,必举兵诛讨,以清君侧。\"胡党余孽显然是想借用祖训,煽动边将造反啊。可是造反用谁的名头呢?朱允炆?不可能,他早就贬为庶人了。是哪位皇叔呢?”
\"陛下,燕王求见。\"盛镛的通报打断了思绪。朱雄英抬头,看见朱棣穿着便服,腰间只挂着那枚飞虎纹玉佩,正站在殿外的灯笼下。
\"四叔这么晚...\"
\"臣刚收到辽东急报。\"朱棣递上一份密封的塘报,\"高煦在铁岭卫发现,女真部落的兵器上,刻着'燕'字暗纹——跟去年通州沉河的一模一样。\"
朱雄英的瞳孔骤缩,想起徐允恭白天说的私扣奏折之事。原来胡党余孽以宁王的辽东封地为巢穴,既扣压燕王奏折制造猜忌,又在女真部落埋设嫁祸兵器,妄图挑起边疆混战。
\"四叔,\"他忽然握住朱棣的手,\"漠北之战,朕打算让你挂帅。\"
朱棣一怔,随即跪地:\"臣遵旨!\"
\"不是以燕王的身份,\"朱雄英的声音坚定,\"是以大明征虏大将军的身份。\"他望向殿外的星空,\"胡党余孽以为躲在草原深处就能苟活,朕要让他们知道,大明的刀,能斩尽所有阴谋——包括藏在宗室里的毒瘤。\"
五更天,徐允恭的密使快马驰出南京城,直奔辽东都司。信中只有寥寥数字:\"查神武营旧档,防藩王异变。\"马蹄声碾碎晨霜,惊起的寒鸦掠过城头,将几片羽毛留在\"风宪\"匾额上——那是新御史台的标志,却不知能否挡住来自辽东的暗潮。
蓝玉回到府中,发现案头摆着个檀木盒,里面是朱雄英赏赐的西域葡萄酒。他拔开瓶塞,忽然看见瓶底刻着一行小字:\"狼头旗上事,已着允恭彻查。\"蓝玉仰头灌酒,酒液顺着胡须滴落,在衣襟上染出暗红的印记,恍若未干的血迹,而\"清君侧\"的毒计,此刻正借着血缘的外衣,在辽东的雪原下悄悄蔓延。
这一夜,应天城的更夫敲过六次梆子,秦淮河上的画舫早已歇业,唯有燕王府的灯火彻夜未灭。朱棣对着舆图比划着漠北的山川河流,飞虎纹玉佩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仿佛大哥朱标的手,正轻轻按在他的肩上。
晨钟响起时,徐允恭站在窗前,看着仆人清扫昨夜的积雪。幕僚呈上的密报说,\"神武营\"确实在洪武三十五年接收过一批兵器,编号与通州沉河的火铳完全一致,签收人正是陆忠亨的亲卫统领。徐允恭忽然冷笑,从袖中取出早就备好的调令——辽东都司的守将,该换换人了。
归朝的荣耀背后,暗潮正在涌动。狼头旗上的\"清君侧\",成了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利剑。但朱雄英知道,当阴谋披上宗室的外衣,唯有比刀刃更锋利的理智,才能剖开真相:李景隆的南军仍在江南枕戈待旦。正如蓝玉在午门所说,大明的将士,永远不会让阴谋得逞,他们的血,只会为江山而流——无论这阴谋来自草原,还是来自同宗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