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日理万机(1 / 2)

事情都尘埃落定后,黎明的曙光尚在奋力穿透那厚重云层的遮蔽,奉天殿东暖阁内,烛火散发着微弱却坚毅的光芒,与窗外熹微晨光相互交融。朱标因下肢瘫痪,又遭自幼相伴的弟弟如此背叛,伤心至极,对朝政再无心力。朱元璋见状,经深思熟虑后,郑重地将原本由朱标承担的政务,交到了朱雄英手中。而朱标则选择在东宫,安心陪伴年幼的孙子朱文坤,尽享这难得的天伦之乐。时光悠悠流转,不知不觉间,朱文坤已年满三岁。

朱雄英揉了揉发酸的手腕,轻轻合上最后一本批阅完的奏折。案几上,原本堆积如山的文书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摞排列齐整的奏章。每本奏章上,都布满了他用朱笔写下的密密麻麻的批注,字迹刚劲有力,犹如刀刻,尽显其严谨与专注。暖阁内,烛火随着微风轻轻晃动,映照出朱雄英略显疲惫的面容,可他的眼神依旧明亮而坚毅。

“殿下,该用早膳了。”贴身太监云奇手捧食盒,脚步轻盈却又透着几分谨慎,缓缓步入暖阁轻声提醒道。他微微抬头,看了看阁内的更漏,声音中不禁带上一丝担忧:“已经是辰时三刻了。”这位年轻的监国从寅时起,便一头扎进了堆积如山的政务之中,连一口水都未曾顾得上喝。

朱雄英缓缓抬起头,他眼底布满血丝,恰似干涸的河床,疲惫之色难以掩饰:“先放着吧。甘肃镇守的军报到了吗?”

“回殿下,刚送到。”云奇赶忙快步上前,双手呈上一封火漆密信,声音不自觉地压低:“八百里加急。”

朱雄英迅速拆开军报,随着目光的移动,他的眉头越皱越紧,仿佛两座即将倾塌的山峰。瓦剌部在边境蠢蠢欲动,频繁调兵遣将,不断试探明军防线,局势已然一触即发。而此刻,边关将士的冬衣却尚未备齐,若寒冬按时降临,将士们将在严寒中饱受煎熬,战斗力也会大打折扣,边境安全面临巨大威胁。他毫不犹豫,当即提笔写下谕令:“着户部即刻调拨棉衣五千套,兵部加派神机营火器……”写到一半,他突然停下手中的笔,转头看向云奇,问道:“上月核查太仓库,存银多少?”

“这个……”云奇额头瞬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如同清晨荷叶上的露珠,他结结巴巴地回答:“小的这就去问度支司……”

“不必了。”朱雄英摆了摆手,目光笃定,对太仓库的存银数目脱口而出:“太仓现存银八十七万六千四百两,其中三十万两是秋税押解,关乎国家根基,动不得。”他微微皱眉,沉吟片刻,在谕令上又添了一句:“先从内承运库拨二十万两,着锦衣卫全程督办,但凡有克扣者,一律处斩,绝不姑息。”

云奇心中暗自惊叹,这位太孙殿下对国库账目竟如此了如指掌,比度支郎中记得还清楚。这份过目不忘的本领与清晰的理政思路,着实令人折服。

处理完军务,朱雄英又拿起刑部呈上的秋决名单。他神情愈发凝重,每一个名字都似一把沉甸甸的枷锁,压在他心头。他时而勾决,时而缓刑,每一个决定都经过深思熟虑。当看到一个因饥荒偷粮的老农时,他特意调出案卷,逐字逐句仔细查看。案卷中详细记载着老农的家境、偷粮经过以及当地灾情。朱雄英沉思良久,脑海中浮现出百姓在饥荒中挣扎的画面,最终在名单上批道:“情有可原,改流放辽东。”批注完后,他又补充一句:“其家中老母着地方官每月给米二斗,务必保障老人基本生活。”

“殿下……”云奇忍不住劝道,声音中满是关切:“这些琐碎之事,交给三法司处理便是,您日理万机,何必为这些小事劳神?”

“人命关天,岂是小事?”朱雄英头也不抬,声音坚定有力,如洪钟般在暖阁内回荡:“皇爷爷常说,天子一笔,万民生死。我身为监国,肩负国家重任,岂敢有丝毫轻忽?每一个判决,都关乎一个人的命运、一个家庭的兴衰,我必须慎之又慎。”

正说着,殿外传来孩童清脆的笑声,如银铃般打破了暖阁内的凝重氛围。朱雄英冷峻的面容瞬间柔和下来,恰似冬日冰雪在暖阳照耀下渐渐消融。只见三岁的朱文坤摇摇晃晃地跑了进来,小脸红扑扑的,宛如熟透的苹果,手里举着一个歪歪扭扭的面人,奶声奶气地喊道:“爹爹看!祖父教我捏的小马!”

朱雄英一把抱起儿子,脸上露出慈爱笑容,眼神中满是宠溺,指着面人耐心说道:“文坤,马鬃该往这边捏才更像哦。”说着,他就着孩子的小手,一点点调整面人的形状。这时,他才发现,面人底座竟刻着细小的“体恤民艰”四字。看到这四个字,朱雄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不用想,定是父亲的手笔。父亲即便退居幕后,依然以这种方式提醒自己,要时刻心系百姓,不忘为民谋福的初心。

“祖父呢?”朱雄英轻声问道。

“在御花园陪文坤放纸鸢呢。”朱文坤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天真地说:“祖父说爹爹忙,让我别来吵爹爹……”

话音未落,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脚步急促,几乎站立不稳,声音颤抖地禀报道:“殿下!工部宋尚书和户部赵侍郎在文华殿打起来了!”

朱雄英无奈地叹了口气,亲了亲儿子的小脸,柔声说道:“小文君,去告诉祖父,爹爹晚些再去看他。”放下孩子,他整了整衣冠,眼神中重新焕发出雷厉风行的光芒,又恢复了那雷厉风行的监国模样:“传旨,让两位大人到武英殿候着。再通知都察院、五军都督府……今日就把漕运改道的事议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