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沉默,这倒不假。
因着他太过出挑,在军中的威望太盛,即使当年被捉去北边后,有不少小报说他已然降贼,彼时他“亲笔”的降书,“亲手”盖的指印被翻版印刷的大街小巷都是。
如此局面,他在南边可谓是名声尽毁,陈家人那段日子夹紧了尾巴连门都不敢出。
可却没多少人去骂。
倒也不是没人骂,只是哪里骂得过?
说来也是好笑,当年日日被骂到无力还嘴的,并不是在北边已然“降贼”的陈驸马。
反而是看到降书小报后拍案而起,痛心疾首,义愤填膺对他口诛笔伐的文人墨客们。
降书都是印刷出来的,虽然字迹像,可终归不是真的。
至于小报,不过都是些茶余饭后的笑料,认真就输了。
他在北边到底有没有投降不好说,只能是众说纷纭,但谁也拿不出他投降的证据。
对此事深信不疑的文人举子可不管那么多,开口便理直气壮:“叛国老贼。”
始终不愿相信的文人举子们哪里肯,据理力争:
“你们有证据吗?就在这胡说八道,别偏听偏信成不成?一天天啥事不干。”
“无风不起浪。”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你们强词夺理!”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真相,真相就是他是个叛国贼,他投敌了,要不然北边的人为什么不杀他?”
“你们胡说八道,你们无理取闹,真是无可救药!人家要真叛国了,那需要发什么降书给你们看,端正往北招朝臣里头一坐不就是了吗?”
“冥顽不灵,私下里没少收陈家人给的钱吧?!”
“你们说什么?”
“说你们收钱了!”
“好啊,你们蛮不讲理,既然如此,我略懂拳脚!\"
“乒呤乓啷……”
因着这事儿,不少地方的茶楼酒肆都没能幸免。
双方骂的不可开交,谁都试图让对方相信自己的观点。
到了这时,从过军的人说的话,分量就格外的重。
偏偏是军营里头,难免也有些“偏听偏信”的人,交头接耳间,私下里便疯传开来。
有一日,琢磨这事儿的几名士兵被秦老将军撞见,“一怒之下”“顺藤摸瓜”拎出来几百个人,亲令斩首示众。
有将官于心不忍,出来求情,老将军说:“最可悲的不是子亮投了敌,而是大景的将士们,觉得他会投敌,相信他会投敌。”
众人哑口无言,老将军当时又问:“你们相不相信?”
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跪着,谁敢说一句相信?
老将军欣慰点点头,风轻云淡:“扰乱军心,斩!”
老将军这一斩,军队里的人的确是安守本分。
外头却又议论纷纷,都说老将军与那叛国贼忘年之交,老糊涂是听不得真话。
更甚者,还言他早已对朝廷不满,私下仍与叛国之贼暗中勾结,实在居心叵测。
那日,身着便服的老将军归京面圣,恰好听到路边有几名文人侃侃而谈,于是便很不客气挤到那一桌:“想来诸位一定是亲自到过北边,亲眼瞧见那姓陈的叛国贼写了降书,按了指印,亲耳听见他跪地叩首道吾皇吧?”
见来者年迈,穿着随便,身旁就跟了一个随从,酒意微醺的几人,只当是哪个大户家中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富家翁,便与他也推心置腹起来。
“虽然没有,但八九不离十,他要是没投降,降书怎么来的,指印怎么来的?\"
“对呀。”
“降书可以让人伪写,指印也可以被人捉着手去按,居然没见过,怎么就能说是真的呢?”
老将军语重心长道:“内不欺己,外不欺人。”
“你有什么证据?”
“那你们又有什么证据?”
“北边那帮狗贼没杀他,这就是最好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