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前的暴雨在青岩镇灌浆期突袭,陈凡踩着泥泞的田埂往北坡跑时,手机里七个未接来电的震动声几乎要被雨声吞没。三岔河支流的泄洪闸前,二十几个村民正用麻绳捆住闸门转轮,浑浊的河水裹着秸秆漫过堤岸,堤坝裂缝处渗出的泥浆在雨幕中如毒蛇吐信。
“陈主任!水利站说防汛期间不能开闸,可再不放水,俺们三百亩抽穗的稻子全得烂根!”村主任赵大奎的蓑衣往下淌着水,手里攥着被泡烂的《防汛应急预案》,“镇上让等县里专家来评估,可这稻子等得起吗?”
陈凡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蹲身查看裂缝宽度。手机电筒的光圈里,他掏出防汛手册快速翻页:“裂缝超过五公分、渗水量每小时超三十立方,按规程必须泄洪减压。”突然将手册拍在闸门控制箱上,“这上面有水利局王工的签字,去年防汛演练时他亲口说的标准!”
控制室里的值班员扒着窗户喊:“可闸门电机昨天就烧了,手动转轮卡死半个月了!”
陈凡的指尖触到转轮锈迹下的新鲜油渍,眼神一凛。他转身冲进雨幕,从摩托车后备箱扯出尼龙绳:“去养牛场借三头黄牛!麻绳不够就用晾衣绳接!”
当第一股洪水从闸口喷涌而出时,镇水利站站长的越野车才姗姗来迟。周站长黑着脸甩上车门:“谁给你的权力擅自泄洪?这要引发下游溃堤,你十个脑袋都不够掉!”
陈凡将沾满泥浆的防汛手册递过去:“裂缝监测数据每小时上传县防汛系统,两小时前就达到强制泄洪标准。”他突然指向转轮上的油渍,“但有人故意在齿轮箱倒废机油,手动闸才会卡死——这是刑事案件!”
周站长眼神闪烁:“汛期设备故障很正常……你别上纲上线!”
深夜的镇防汛值班室,陈凡翻出近三个月的闸门检修记录。当看到“5月20日齿轮润滑保养”的签字人是周站长侄子时,他抓起手电筒冲向镇郊废品站。
堆积如山的旧电机旁,陈凡拦住收废品的老刘头:“上个月水利站卖的报废电机,是不是还能转?”
老刘头叼着烟卷嘿嘿一笑:“那电机就烧了个保险丝,修修比新的还耐用!”
次日清晨,陈凡带着市场监管局的人冲进水利站仓库。五台贴着“报废”标签的电机正在轰鸣,周站长侄子裤兜里掉出的转账凭证上,“荣发机电维修部”的红章刺痛了众人眼睛。
“私自倒卖国有资产,这够判三年!”市场监管科长老李抖着取证照片,“马上联系纪委介入!”
陈凡却按住老李的手机:“先让周站长‘主动’带人抢修下游堤防,立功表现能减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