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刚过,青岩镇老祠堂的燕子开始在梁间衔泥筑巢。陈凡踩着青苔斑驳的石阶走进祠堂后院,手里攥着被雨水洇湿的《空心村整治方案》,耳畔突然炸开“轰隆”一声——村口百年香樟树的枝干轰然断裂,十几个举着迁移告示的村民与林业局专家对峙,泛黄的《古树名木保护名录》在细雨中簌簌作响。
“陈主任,高速路施工队要砍了老樟树!”林业站的小周举着半截断裂的测树仪冲来,雨衣下摆沾着新鲜的树汁,“树根底下埋着祖坟,村里老人躺在树坑里不让施工……”
陈凡看了眼手机上的工程进度表,距离高速路通车节点还剩四十天。他跨过散落的香樟果,运动鞋踩到湿滑的树皮,在泥地上拖出深深的沟痕。施工指挥部门前的空地上,几十个村民正用铁锹抵住挖掘机履带,拆迁补偿协议铺满防水布,红笔圈出的“古树迁移费八十万”与林业局评估报告的“移植存活率不足5%”数据重叠。
“这棵树是光绪年间栽的,树冠投影面积超过一亩。”林业专家抖落满身雨珠,激光测距仪的红点钉在树干裂缝处,“根系已经蔓延到高速路基下方,不断根整个边坡都要塌方!”
施工方项目经理夹着安全帽冷笑:“我们出钱请省园林局专家移植,死了再赔两百万!”
陈凡没接话,弯腰拾起一簇香樟嫩芽,指腹捻开叶片背面的蜡质层:“这棵树产的樟脑纯度达99%,制药厂年年高价收购。”他突然将叶片凑近鼻尖,“三年前非遗中心采过树种,说是抗虫基因库的活标本。”
趁众人愣神,陈凡已拨通中医药大学视频:“李教授,您研究的抗疟疾新药是不是需要特定樟脑成分?”画面里的实验室器皿中,结晶的樟脑正被装入试剂瓶,“如果能保住这棵树,我们可以建立产学研基地!”
深夜的镇档案馆弥漫着霉味,陈凡借应急灯翻找1958年的《青岩林木普查档案》。泛黄的记录页上,“香樟王年产果八百斤”的钢笔字迹旁,标注着“树根延展至后山防空洞”的潦草批注,让他瞳孔骤缩——或许那条废弃三十年的坑道,能成为古树与高速共存的转机。
“让高速路为树改道!”陈凡踹开设计院的临时板房,图纸拍在淋湿的沙盘上,“利用防空洞做地下通道,把路基北移十五米!”
设计师推着眼镜摇头:“改线要增加三公里隧道,造价超支两个亿!”
陈凡抓起红笔在图纸上勾画:“原路基范围有二十亩抛荒梯田,改线后正好复垦。”他突然圈出废弃砖窑厂,“用窑厂废渣做路基填料,省下的材料费补隧道缺口!”
爆破试验的震动惊飞了满树栖鸟。当第一车废渣填入路基时,陈凡正跪在泥地里筛选砖块。七十岁的守墓人张老汉递来竹筒饭:“这砖渣里混着光绪年的老砖,铺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