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后的晨雾笼罩着青岩镇落霞村的青石板路,陈凡踩着露水打滑的石阶往半山腰的养老院赶,手电筒的光束刺破灰蒙蒙的雾气,照出墙根处蜿蜒的裂缝。褪色的“幸福院”牌匾斜挂在生锈的铁门上,门廊下八十岁的赵阿婆正用豁口的瓷碗接屋顶漏下的雨水,浑浊的水滴砸在掉漆的搪瓷脸盆里,溅起带着铁锈味的涟漪。
“陈主任,屋顶的瓦片又让野猫蹬下来了!”赵阿婆颤巍巍地指着屋檐,断裂的椽子像嶙峋的瘦骨支棱在晨光里,“民政局说改造资金要等年底,可我这把老骨头哪等得起哟!”
陈凡的登山杖戳进墙根松动的石基,青苔覆盖的缝隙里簌簌落下碎石。他跨过门槛时,腐朽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扑面而来的霉味混着尿骚气呛得人喉头发紧。值班室里,三十年前的铸铁取暖炉歪斜着裂开豁口,烟囱接缝处用胶带胡乱缠着,墙角的煤堆被雨水泡成了黑泥。
“上个月拨的五万紧急维修款呢?”陈凡的指尖抹过窗台积灰,在值班日志上划出清晰的指痕。账本上“采购防水材料”的条目旁,贴着几张模糊的收据,印章上的“顺达建材”字样晕染得像是滴落的墨汁。
村主任钱有德搓着核桃讪笑:“山里头建材运输贵,那点钱刚够买二十袋水泥……”
“二十袋?”陈凡掏出手机调出物流平台价格,“从县城到这儿运费每吨八十,标号325的水泥市价三百八一吨——五万块够买十三吨外加运费!”他突然掀开库房的门帘,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半袋结块的水泥,编织袋上印着的生产日期赫然是五年前的。
镇民政所的会议室暖气片嘶嘶漏气,钱有德将一摞泛黄的奖状拍在桌上:“我们村养老院年年评先进,陈主任这是要砸大伙饭碗?”
陈凡将三份检测报告摊开在会议桌上:“省建筑质检院的报告显示,房屋结构安全等级d级,随时可能坍塌!”他翻开泛黄的工程验收单,“2018年危房改造写着‘全面加固’,可承重墙还是夯土结构——需要我找住建局调当年的监理记录吗?”
民政所所长扶了扶眼镜:“农村养老机构条件有限,改造要分轻重缓急……”
“分不了!”陈凡点开手机里的监控画面,暴雨中的养老院走廊已积水成河,“省气象台发布暴雨橙色预警,这房子再住人要出人命!”
钱有德突然踹翻椅子:“有能耐你自己找地方安置!”
“安置就安置!”陈凡亮出县政府的特批文件,“县福利中心腾出五十张床位,专车接送费用由镇财政承担——但挪用资金的账目今天必须理清!”
暴雨冲毁进山公路那夜,陈凡带人转移卧床老人。担架滑过泥泞的山路时,他忽然扯过装玉米的塑料布:“去大棚基地借两卷农膜!铺在担架上挡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