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不能施展权贵优势、对故去丈夫、儿子充满缅怀之意,勤勉肯干的温柔大姐大,被封为县伯。
最单纯朴实,胸无大志毫无野心的宗室年轻一辈独苗苗李兆,在做讲圣学的工作。
除此以外,奴隶因为表现优良而被提拔为平民,被允许加入民兵,以战功换取兵籍。
努力发展自身优势,不论出身性别年龄,都会被朝廷嘉奖重用的标杆毛伊罕。
尚书省、中书省、门下省、禁军、勋贵、宗亲,平民,奴隶,李唯每一个位置,都放置了位恰到好处的人。
身份不同、利益不同,他们纵算拉帮结派,怎么推算也只能‘三分天下’形成最稳定的形状。
他们将会是李唯回到长安城以后最忠实班底。
李唯没当上皇帝,就已经开始操练自己的基本功了。
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
他要做皇帝的,当个如履薄冰的薄冰哥去享那凌驾于众生之上的福气,如此置换这很公平。
李唯扫了一眼被苍狼部王庭禁军捆绑缉拿在地,目睹了赫连孛归降正统的全过程,却完全听不懂他们说了些什么、有过什么刀光剑影的阿史那蔑儿干与他的子女们。
他们的满脸的怨毒愤恨不甘,相似的面孔、相似的表情,复制粘贴如出一辙。
只有大妃乙室氏瞧着最冷静,但她的冷静源于她已经刻到骨子里的伪装。
她不想死,但她更怕不得好死。
最开始求生的本能,让她保持着纹丝不动的面庞表情。
后来完全放空的精神,让她维持着本能的呆滞。
现在乙室氏根本不考虑自己能否像鬼面孛一样,能拿什么向李唯求得活命的机会了。
她没有能与之置换的资本。
说句不好听的,自嘲的,她不配。
因为她背后是白霫部,因为她是阿茹娜的生母,下一任朔丹汗王继承人的生母,因为她纵容、帮助了白霫部、阿茹娜对青阳部与李唯进行了利益损害。
乙室氏不觉的她能撇得干净。
所以她要如何做才能换个头点地?
思来想去,乙室氏发现,她连这也做不到。
这让她从头顶天灵里发寒直冲到脚底掌心。
所以错哪了,从哪里开始不对的,她一辈子不应该是这样。
老萨满在临终前给过她批命,萨满孛也同样给她卜算过八卦。
他们都说:她生而尊贵。
老萨满说,
她一生,以夫为贵、以家为权。
而萨满鬼面孛说得更多。
他说,
她出生于庚戌年、戊寅月、甲子日、癸酉时。(这里采用的是‘柱’的说法)
她日主强旺,根基稳固,甲木日主生于孟春,得令而旺,地支寅木为禄神,子水为印星,木气通根,她命里福寿绵长、权势地位稳固。
年柱庚戌更是绝妙。
因庚金为七杀,戌土为财库,财生杀、杀护财,她命里一生财权两手抓,走的是财生杀的大格局。
时柱癸酉,癸水为正印,酉金为正官禄位,官印双显,子女宫得力,她注定儿女双全。
同时,她命里五行流通,此乃福寿绵长之相。
因上述种种,她晚年福泽深厚,家族声望不衰。
她的儿女会反哺荣耀于她,而她的家族也会因为她的权势地位而昌盛。
可如今,哪里来的晚年?儿女又反哺了什么?
乙室氏信命,又不相信眼下的烂命。
她看着傲然骑着马的李唯,她想一切变化的源头都在这个大唐皇子的身上。
他一定是自己的凶煞亡神。
没有李唯这个人就好了!
没有他,阿茹娜一定会顺顺利利和其他大唐皇子成亲,她白霫部联合这个野心猖獗的萨满孛一定可以架空、利用新皇子,一定可以达成入主中原、占地为王的大计。
这一刻,乙室氏恨。
她恨命,恨自己意识到李唯这个亡神太晚。
她女儿的癫狂痴愚不无道理,就该不顾一切的杀了这个大唐皇子永绝后患。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要说早知道,乙室氏不会把女儿交给蔑儿干,她两岁以前放在自己的宫殿里,虽然还是由奶娘婢女照顾,可孩子不哭不闹,一切都是从她完全自主会走路说话以后开始变的。
中原有句老话,三岁看到老,阿茹娜的两岁给了她希望,三岁给了她失望。
若是阿茹娜和她一样,还有宇文贱人所生的二公主什么事?
要说早知道,乙室氏不会嫁给蔑儿干这个自大自傲的废物,若不嫁给蔑儿干,她与大唐皇子的利益冲突就不存在。
就算还是有了冲突,她也可以去往更远的草场、甚至拜占庭她们白霫部也去得。
天高草原辽阔,大唐有能耐一路追着她到天涯海角吗?
在乙室氏如是想着的时候,她已经被高高的吊了起来。
点天灯,将受刑者衣物剥去,全身涂抹易燃的桐油混合物。
将灯芯草蘸药水插入头顶的百会穴中。
倒吊于行刑架,离地十唐尺的距离。
点燃发梢,火焰便会沿着油脂缓慢的蔓延。
是阿茹娜的凄厉惨叫将乙室氏从恍惚的想象中带回现实中来的。
阿茹娜尖锐的叫喊声,不成句子的唾骂声,恨不得施展出三头六臂晃荡在倒吊架上的姿态,让乙室氏终于还是闭上了眼。
疼痛与恐惧,让所有体面不复存在。
很快火焰在全身燃烧了起来,仅有跨部因为超越极限的疼痛排泄失控才短暂的停止了燃烧。
乙室氏哪怕极力忍耐,却也不可避免的抽搐着。
而反观阿茹娜,她癫痫式抽搐着,大叫着哭泣着,前两句痛斥着李唯是狗是下等的猪猡,后两句卑微的求饶说她什么都愿意做她错了她知道错了。
阿史那蔑儿干也是如此。
大家都如此。
只有乙室氏竭力避免着呼痛,可她自以为长时间的忍耐于现实中不过短短三十息。
痛啊,太痛了。
火焰一点点灼烧着皮肤,滚烫的痛感它比刀割还要难耐。
但很快,大家都叫喊不出来了。
高温灼热的浓烟,使他们都丧失了喊叫的能力。
张着嘴,奋力的呐喊,除去自己以外,没有人能够听得到。
这一刻,乙室氏尝到了真正的绝望。
她想死。
谁都可以,请求神明,请求大唐皇子……不,请求您,卑微的我愿意称呼您为主子,请您赐予我死亡吧。
日夜交替,乙室氏最后只见证了一次日落。
不知道有多久,她竟然还活着。
心跳的好快。
哪里有臭味?能闻得到,又好像闻不到。
她看不见了,就算不惧火焰、鼓起勇气睁开眼,不……她还有眼睛吗?
再然后,乙室氏再也没有等来下一次的清醒。
第五天,天灯时不时传出爆裂的声响,黑漆漆的骨架倒吊着残存在吊架上。
如生前的叽叽哇哇不同,死后的阿茹娜多了些娴静之意。
可如今无人为他们的死亡而感到唏嘘。
因为如他们一样燃烧着的,还有整个闪电城的死人。
李唯早已做好了准备,同时也发了传讯,使卓娜、李兆准备更多的必备物资,火速运往闪电城。
闪电城内的情况打进去了就知道,哪怕没有他们的攻城,里面也可以说是尸横遍野。
疫病是注定要蔓延的,以闪电城这个居住密度,若是老天开眼,他们在愚蠢一些不从城里出来,死绝不是信口开河。
所以拿下蔑儿干以后,李唯第一时间撤出了闪电城,建造了防护区。
细分为:污染区、焚烧区、清洁区,三片区域以撒石灰画界。
多层麻布渍药水制作简易面罩,负责搬运的民兵换上皮质的围裙,配备羊膀胱所制作的手套。
闪电城中的尸体也需要预处理,不是点个火烧了就行,也更不能随便挖了坑埋。
说来有些地狱笑话,桎梏于当今的医疗条件,人死了可以两腿一蹬,但作为要生活在这片草场上的人要处理的后事其实很多。
首先熏艾与苍术是不能停的。
空气必须被净化。
与此同时,用40度以上的酒精喷洒尸体表面。
建立高效的焚烧系统。
这个对李唯不是难事,对这辽阔的旷野也不是难事。
回龙式焚化沟,以长十米、宽三米、深两米,这个尺寸建造。
底层铺煤炭,这个李唯带了。
中层铺少许松脂木,但草原地区的松脂木不算丰富,李唯只是夹带着铺一些,主要选择了东北地区生产的、也是黑奴蝗虫队‘远征’开发最多的柏木。
用柏木混合桦树皮油做复合燃料支撑最上层的尸体猛猛燃烧。
粗略计算,每千具尸体需要柏木十大车,酒精五百升。
如此重复烧制,骨灰与草木灰1比3混合制成磷钾肥饼。
同时留存一部分,在营地周边每顷撒布300kg降低ph值,以此来抵消撒盐融冰带来的可能盐碱地损伤。
虽然在李唯初步计划中,他希望修筑一条大路,但如今还没实地测量,一切恢复原状的好。
用不完的骨灰很多,掺入骨灰10%可以烧制上好的骨瓷,这个就不要拿来自用了,等春日到了拿去做生意是极好的。
这片用来焚烧尸体土地的再生计划李唯也想好了。
惊蛰以后首年种植赤豆,赤豆具有固氮能力,每顷可固氮45到60斤。(唐代1顷=5.7亩)
赤豆株距1尺,与稗草间作抑制杂草,秋收豆荚收获后,将茎叶翻埋作绿肥,理论上这些尸体含百分之零点五的氮。
根据土地情况,七月份可以考虑抢时间种短周期六十日成熟的绿豆,增强土壤通透性。
同时,也可以在引进的沟渠滩地补种耐涝的田菁,其根系可深入地下4尺破除板结。
第二年,以种植耐瘠薄主粮粟米为主。
品种不选择文成公主带去吐蕃同款的抗寒型,选择常见的抗旱白粱粟,与耐酸的竹根黄。(这些在唐朝均有)
种植密度控制在每唐亩2.2万株,唯一需要注意的是,扬花期需要以每亩三斗的分量撒草木灰来补钾。
除此之外,每间隔二十步种植一行芝麻,利用其根系分泌物杀菌。
这样就可以省掉一些李老板的除虫小妙招。
这片土地在第二年也还是比较纤细,需要谨慎的、用更为淳朴的自然手段去对待。
九月收粟后立即播种芜菁,越冬以前可以收获块茎保墒。
第三年这里就很成熟了,而且李唯东北黑土种植农作物一定也已经稻香飘飘了。
所以为了突出草原旷野的优势,必须要准备充足的饲料。
马场,优秀的战马离不开优良的饲料。
这时在李唯的计划中他已经稳坐长安,并且辐射周边诸国,具有着极强的统治力与话语权。
所以这时,这里种植的苜蓿就可以选择西域的大宛种,这个品种在没有现代科技的干预下,每年5月、8月割两次,理论都可以达到每年每顷八千唐斤的鲜草。
这还不是他如今种植的苜蓿那般,冒绿了就嘎,而是可以奢侈的等到它留茬高度大于三寸以后再割。
闪电王城改为附带马场的温泉行宫,大面积的种植苜蓿,圈出马场,同时带有休闲享乐的宫廷要素。
极好。
但这些未来的计划,李唯看着升腾起的火焰,对谁也没说。
因为那太遥远了。
现在是要一鼓作气集中心力发展,打回长安城和老妈玄武门对掏以后再和世家门阀大战几个回合。
如此这般大火烧了五日。
如已经枯竭了的天灯所昭示的一样,
阿史那王族已灭,草原再无朔丹。
在废墟闪电城上高高升起的,除去黄龙纛以外,还有绣有‘唐’一大字的日月星辰旗。
这时,已经做好了觉悟的赫连孛,带着毕力格、躲藏后回来的二妃宇文安禾和她的两个儿子,于军队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了李唯面前。
此处不得不提及宇文氏的基因强大,二妃所出的三个孩子,没一个长得与阿史那蔑儿干相似。
三人虽然躲躲藏藏,这几日于军中一切从简,可未见一丝狼狈。
他们并非第一次来拜见李唯,但如此浩浩荡荡与朝臣站在一起,倒是第一次。
首先是宇文安禾恭敬道,
“恳请圣王允许,将这两个孩子从阿史那氏宗谱中除名,改录于宇文氏族谱之内。”
“准。”李唯颔首。
留着两个姓阿史那氏的男丁,那不是给自己挖坑找事做呢?
有些时候不是具有身份的本人想做什么,而是是否有有心之人想要利用这个有身份的人去莫须有些什么。
杜绝祸患根源,那便是绝了阿史那氏的根。
这两个儿子与蔑儿干没有任何的父子之情,在宇文安禾的教育下,其气质乍一看来,反倒有些中原少年cos草原人的奇特之感。
哪怕这件事于政治上没有什么好处,但就因为宇文安禾与这两兄弟是卓娜的亲人,为了给自己的发妻端面子,李唯也会准许这件事。
说完这件事后,宇文安禾带着两个儿子就后退回到了人群中去。
后赫连孛与毕力格共同上前,他们行的是君臣大礼,动作恭敬、神态虔诚,
“僭伪之王既殂,伏乞圣王继天可汗之名统御北疆,牧我愚氓。
伏望龙飞践祚,正位称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