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岚压抑的哭声在何子林肩头逐渐晕染开,温热的水汽带着她满心的委屈与惶恐。她颤抖的指尖轻轻划过何子林的校服下摆,声音带着哭腔,微微发颤:“柱子,我懂你心里有顾虑……可我真的好害怕,害怕往后的日子里,再没一个人能护着我。”何子林喉结上下滚动,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音节。他下意识地收紧掌心,轻轻扣住刘岚单薄的肩胛,那瘦骨嶙峋的触感,让他心疼不已:“岚姐,我……”
“嘘——”刘岚猛地直起身,洒进屋内的月光,从纱窗缝隙中透进来,在她白皙的锁骨处勾勒出深浅不一的阴影,宛如一幅神秘的水墨画。她缓缓抬手,解开发髻的动作舒缓又带着几分刻意,如墨的黑发瞬间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何子林的目光被她后颈那条蜿蜒的旧疤吸引,心口猛地一揪,那是上次她被丈夫粗暴推搡时留下的,是她苦难生活的残酷烙印。“第一次见面,你帮我解围,我就知道,你和其他人不一样。”刘岚把脸深深埋进何子林颈窝,她呼吸间萦绕着的淡淡皂角香,悠悠钻进何子林的鼻腔,“往后我的事,你还管不管?”
何子林只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今早帮刘岚修窗时的情景,她踮起脚尖时,那晃动的发尾不经意扫过自己耳垂,带来一阵酥麻的痒意;还有她藏在围裙下的右手,总是不自觉地摩挲着虎口处粗糙的老茧,那是生活磨砺的痕迹。这些曾经被他刻意忽视的细节,此刻如汹涌的潮水般蜂拥而至,让他再也无法逃避内心的情感。他喉间逸出破碎的音节,带着几分坚定,又有几分颤抖:“管,怎么能不管......”
晨曦温柔地洒进屋内,为床笫间的两人镀上一层暖光,缱绻的氛围愈发浓烈。刘岚嘴角噙着一抹轻笑,轻轻咬在何子林肩头,留下一个浅浅的咬痕:“还当你这厨子人耐不住呢。”何子林闷哼一声,反身将她紧紧压住,修长的指腹轻轻抚过她眼尾还未干透的泪痕,声音里带着一丝嗔怪:“还不是你先招惹我的。”刘岚眼底波光流转,水光潋滟,突然像是想起什么,猛地翻身坐起:“等等!”她动作麻利地从枕下摸出一个铁皮糖盒,递到何子林眼前,“上次你帮我买菜找的零钱,我一直好好收着。”
晨光穿透茂密的树梢,在地面洒下斑驳的光影。何子林站在巷口,下意识地回望刘岚家。二楼的窗户半敞着,随风轻轻晃动地晾晒床单,仿佛是刘岚无声的召唤。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指尖触碰到糖盒冰冷坚硬的金属边缘,那触感直直钻进心底——原来,最深情动人的情话,往往就隐匿在这琐碎市井生活的褶皱里。
何子林转身,怀揣着承载着两人别样情愫的糖盒,沿着蜿蜒曲折的小巷缓缓前行。巷子里弥漫着老北京独有的烟火气息,早点摊飘出的袅袅炊烟,大爷大妈们操着地道京腔的寒暄,往日里他听着亲切,此刻在他耳中却都成了若有若无的模糊背景音。他的思绪全然被那间弥漫着温暖气息的小屋占据,刘岚的一颦一笑、每一个亲昵的举动,都在他心间一遍又一遍地反复回放,挥之不去。
不知不觉间,何子林走到了平日里常去的旧书摊前。摊主王大爷和往常一样,热情地跟他打招呼:“哟,小林,今儿来得有点晚呐!”何子林勉强扯起嘴角,挤出一丝笑容回应,随手翻起一本泛黄的诗集。可那些平日里他视若珍宝、优美动人的词句,此刻却怎么也无法吸引他的目光,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刘岚颈间那道触目惊心的旧疤,还有她望向自己时,眼中流露出的哀伤与深深的依赖。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孩子们的喧闹声。原来是几个孩子在追逐嬉戏,其中一个跑得太急,不小心摔倒在地。何子林下意识地快步上前,稳稳地将孩子扶起。孩子揉着擦破皮的膝盖,抬起头,奶声奶气地说道:“谢谢叔叔!”何子林望着孩子纯真无邪的笑脸,心中猛地一震,一瞬间,他想到了自己与刘岚之间这份复杂的感情,心里不禁犯起嘀咕:以后,该如何面对这样纯粹的目光呢?
就在他出神之际,兜里的传呼机突兀地响了起来,是单位同事找他有急事。何子林神色一紧,匆匆往回赶。一路上,他脚步急切,可内心却愈发沉重,像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回到单位,他强迫自己全身心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试图借此将刘岚的身影从脑海中驱赶出去,可刘岚的音容笑貌却总是在不经意间闯入他的思绪,一次又一次地打乱他的工作节奏。
下班后,何子林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了公园的湖边。夕阳的余晖倾洒在平静的湖面上,波光粼粼,美得如梦似幻。他在湖边的长椅上缓缓坐下,掏出那个铁皮糖盒,动作轻柔地轻轻打开,看着里面静静躺着的零钱,刘岚温柔的眼神仿佛又浮现在眼前。他心里清楚,从今天起,他的生活已被彻底改写,他与刘岚之间这份炽热又复杂的感情,恰似一颗投入平静湖水的石子,必将泛起层层涟漪,深刻地影响着他们各自往后的人生轨迹。只是,他仍在苦苦思索,未来的路究竟该如何走下去,是鼓起勇气直面一切,还是在残酷的现实面前选择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