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杜平摇头:“不是皇帝天威难测,而是当你处于那样的位置,身边有无数人阿谀奉承,专一揣摩上意,投其所好。若不故弄玄虚、变化无常,只怕会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不自知。”
韩雪儿大惊,凝视阿史那·杜平,问:“可汗也知道齐桓公?”
别说阿史那·杜平,连张长弓都不知道。韩雪儿耐心讲述齐桓公晚年因为宠信易牙、竖刁、卫开方三个佞臣导致国家政治混乱,齐国霸业由盛转衰的故事。易牙烹子献糜,竖刁自阉入宫,卫开方舍弃卫国太子之位追随齐桓公十五年,父母死亡不奔丧。管仲临死前警告齐桓公:这三人所做之事有违人之常情,他们肯定有更大的欲望。如果继续亲近他们,必会乱国。后来发生的事情验证管仲的话,齐桓公重病时,这三人趁机作乱,导致齐桓公最终被饿死,尸虫遍地,六十七天后才收殓。
阿史那·杜平深以为然,他看着张长弓,笑嘻嘻说:“身边人多次劝我,抢了你的黄金杀掉你,我一直不许。你挖空心思接近我,却从不隐藏是为汗血宝马而来;你对我的可敦殷勤备至,作为男人,我当然知道你的真实目的。正因如此,我才敢亲近你。”
张长弓脸色大变,汗流浃背。幸亏自己目的单纯,不会威胁英武可汗的政权,才侥幸活到现在。
韩雪儿早被折服,凝视可汗脸上疤痕,若有所思。
张长弓解释说:“突厥人在遇到大忧大丧时,会用刀划脸来表示悲戚。可汗父母双亡,所以左右脸颊各有一道刀疤。”他见韩雪儿花容失色,笑着说:“你我若为夫妻,我死在你前头,你大可不必伤悲,孝期一过就快快乐乐改嫁去,我在地下绝不怪你。”
韩雪儿面上一红,嗔怪说:“你也太大胆!他虽然听不懂我们的话,但少失怙恃,却能治理偌大一个汗国,绝非庸才。执掌权柄之人,杀伐决断,冷酷无情,你与他们打交道,无异与虎谋皮,稍有不慎就搭上自己性命。”
张长弓见她关心,心里一甜。转头对阿史那·杜平说:“韩小姐以为你脸上疤痕是被仇敌所伤,我刚给她解释过了。她大为感慨,说自己也是幼年丧父,叔父们霸占了家财,把孤儿寡母赶出蒲类,只得依仗长安的舅父生活。寄人篱下,尝尽世事艰辛,种种委屈不足为外人言。大舅宋士廉尸骨未寒,其他舅父就霸占财产,把他们兄妹赶回蒲类。叔父们碍于名声勉强接纳,表面是娇滴滴的千金小姐,暗地当奴仆使唤,与奴仆同吃同睡,每日针黹活计都有定量,没完成连饭都没得吃。”
阿史那·杜平大吃一惊,问:“当真?”
张长弓翻译:“会做针黹吗?”
韩雪儿点头。
阿史那·杜平面露忿色,起了同病相怜之心。他的父亲吉利可汗死后,叔父强娶母亲,霸占汗位,把自己赶到北边的荒芜之地牧羊,并多次派人加害。母亲令忠心耿耿的塔拉带着他东躲西藏,多次通风报信使他及时脱险。阿史那·杜平历经九死一生终于长大成人,因尚节义,善骑射,多谋略而成为部落人人崇拜的英雄。叔父作威作福,变更旧俗,政令烦苛,属民不堪其苦,内外离心。阿史那·杜平振臂一呼,众望所归,很快推翻叔父统治,登上汗位,是为英武可汗。他杀死叔父所有的孩子,包括叔父与母亲所生之子。母亲求情未果,伤心而亡,英武可汗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
张长弓熟悉这段历史,见阿史那·杜平上钩,顺着话头叹息:“唉,没爹的孩子真可怜啊!韩擒豹、韩擒彘真不是人!不念韩擒虎提携之恩,也无骨肉亲情!”
阿史那·杜平气愤不已,怒骂出声:“可怜韩擒虎一世英雄,却死在自己亲兄弟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