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忠大惑不解,问:“县令是朝廷命官,韩崇靖一介白丁,何德何能可与对抗?令尊多虑了。”
高仙草不胜酒力,微醉下直言:“陈兄有所不知,这蒲类县是韩擒虎的封邑,是他的发家之地。我大唐开国以来,一直是府兵制,将军们率兵在屯地开垦耕种,闲时为民,战时为兵,自给自足,不需国家财政供养,节约大笔军费开支。”
陈忠插嘴:“府兵制虽好,挡不住一些黑心将军借此把屯田变为私产,大肆盘剥,军民苦不堪言。更有甚者,狼烟四起时,常有士兵为了照顾家中老小而私自逃走,导致战力下降。”
高仙草瞪了他一眼,提高音量:“后来,张说为相,他熟知府兵制弊端,建议改为募兵制。士兵由国家供养,专职打仗,战力大大提高。蒲类人口多为军户,都是随韩擒虎从中原迁移来的族人,正好经历府兵制过渡为募兵制。府兵制时,韩擒虎在蒲类屯兵,他为政宽松,不仅减免田赋,还千方百计为他们谋福祉。韩氏族人在蒲类繁衍生息,人口成倍增长。”
她看了眼一脸不服气的韩崇礼,微笑说:“募兵制时,这些经验丰富的老兵应征入伍。韩擒虎率领他们横扫天山南北,威震西域,天下无敌,所得赏赐极其丰厚。他们领着高昂军饷,妻儿老小在蒲类安居乐业,家家富得流油。韩擒虎还凭着赫赫战功将蒲类列置州县,贡赋不上户部,德泽优渥。如果他还活着,韩氏族人的好日子还长着呢。可惜啊……”
李福感叹:“难怪他们看见韩崇靖会激动。我来蒲类半日,已听说好多父帅和春晖夫人的故事,他们一刚一柔,阴阳调和,真乃神仙眷属,让人好生羡慕。”
高仙草赞叹不已:“春晖夫人幼习《女诫》,身都贵胄,博极群书,完节抚孤,其身正,其气刚。韩擒虎得此佳偶,何其幸也!”
韩崇礼见客人们对韩擒虎夫妇推崇备至,心里不快,不觉显露于色。
众人看出苗头,草草结束宴会,各自回房休息。
高仙草意犹未尽,一路侃侃而谈:“宋璟就是古人所说,以清白遗子孙的人啊!他的子女个个秉承其父风骨,立性公直,执心贞固,到了第三代韩崇靖这里,依然守而勿失。”
陈忠痴痴看着高仙草,大为倾倒,说:“你对宋璟推崇备至,我却更敬佩他的女儿宋婉儿。宋婉儿有宰相之才,集儒家法家之大成。身为女子不能从政,却通过其夫韩擒虎实现政治抱负,把蒲类打造成孔子理想的大同世界……”
顾易之疑惑不解:“孔子的大同世界?蒲类?老百姓都一样穷吗?”
李福笑了:“韩擒虎活着时,蒲类可不穷,其富庶繁荣连长安都有耳闻……”
张长弓突然猛烈咳嗽,打断众人谈话。众人疑惑看着他,张长弓鼻子冷哼一声,语带讥讽:“我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读书人!什么心怀天下,众生平等,狗屁!宋婉儿苦心经营蒲类有什么用?韩擒虎是不是死在自己人手里?他的遗孤是不是被人追杀,十五年不敢返回蒲类?我希望韩崇靖自扫门前之雪,莫要管他人瓦上之霜,不要被人利用。”
气氛顿时跌入冰点,剩下的路途,再无人开口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