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春和堂的残垣断壁间织成密网,许曼婷跪在戏台的朽木堆里,掌心被鎏金烛台的断刺割得鲜血淋漓。血珠顺着《锁麟囊》的戏文蜿蜒而下,在泛黄的纸页上洇出\"恨海情天\"四个朱砂小字。王振华的警用雨衣被狂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别着的铜制怀表——表链上坠着的半枚梅纹银扣,正与戏台藻井剥落的描金花纹微妙共振。他伸手去扶时,许曼婷腕间的银镯突然发出清越颤音,镯身缠枝纹在血色中游动,竟与藻井暗藏的七星阵图严丝合缝。
\"这戏台吃过的眼泪,比梅雨季的雨水还多。\"老妪的鸠杖点在积水里,惊起圈圈涟漪。她佝偻的身影映在残破的水银镜上,恍如三十年前那个抱着妆奁穿梭后台的小丫鬟。许曼婷望着镜中重叠的倒影,忽然瞥见母亲的身影——沈秋棠穿着染血的戏服,水袖拂过她濡湿的鬓角,在镜面留下梅枝状的血痕。
地窖铁笼的白骨在雷声中震颤,颅骨滚落时露出后颈的烙印。许曼婷的指尖抚过同样位置的胎记,灼痛中浮现出零碎画面:五岁生辰那夜,母亲用浸过药酒的丝线为她绞面,铜镜里映着戏台上摇曳的烛火。\"我们沈家女儿,生来就是要唱《六月雪》的。\"沈秋棠的簪尾蘸着胭脂,在她眉间点出梅蕊,那抹红竟与笼底暗格里的血玉髓如出一辙。
王振华用匕首挑开锈蚀的锁链,碎瓷堆里滚出半截断簪。簪头的珍珠在闪电中泛着冷光,照见簪身上镌刻的工尺谱——每个音符都对应着春和堂密道的机关。他突然握住许曼婷颤抖的手,二十年握枪的茧子摩挲着她细嫩的虎口:\"这谱子老李哼过,在他中弹那晚......\"话音未落,戏台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藻井的七星阵图在暴雨冲刷下化作血瀑,将两人的影子泼在斑驳的粉墙上。
暗门洞开的刹那,腐朽的戏服如冤魂般飘荡。许曼婷的马灯照见整墙水袖,每件袖口都绣着女婴的生辰。最末那件的并蒂莲纹浸在血泊里,正与她襁褓残片上的针脚严丝合缝。王振华突然扯下警徽砸向墙面,金属撞击声惊起梁间栖鸦——鸦羽掠过处,褪色的卖身契雪片般飘落,每张契约的朱砂手印旁都画着梅枝,枝头花苞处印着七姓当家人的私章。
\"小姐当年在这唱完最后一出,火油都是从戏服袖管里泼出去的。\"老妪的鸠杖突然指向藻井,檐角铜铃应声而落。许曼婷接住铜铃的瞬间,铃舌上的梅纹钥匙刺破指尖,血珠滴在胭脂盒里,竟将残存的膏体融成\"丙寅年腊月廿四\"的字样。她猛然想起新婚那夜,王振华替她描眉时说过:\"这胭脂红得古怪,像是掺了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