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后的雨总带着股湿漉漉的霉味,许曼婷站在市局门口,任凭伞面上的水珠顺着伞骨滑落。她的目光落在远处青灰色的山峦上,像是盯着一个不愿回想却又无法回避的往事。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进衣领,寒意爬上脊背,却不及张春和最后那个笑容——嘴角扬起的角度,恰似三十年前那个纵火夜,春和堂后院燃起的火苗。
雨水敲打着市局大院的青石板,仿佛在催促着什么,也仿佛在掩盖着什么。王振华从台阶下跑上来,伞沿挂着水珠,眉宇间凝着比雨色更深的忧虑。\"许局,\"他压低了声音,\"省厅已经把玉佩的鉴定报告传回去了,张春和的案子正在往上升,吕书记亲自过问了。\"
\"吕书记?\"许曼婷反问,声音低得像雨丝,\"他能问出什么?\"
\"问不出什么,但也放不过什么。\"王振华朝身后的反贪局大楼努了努嘴,\"这几天纪委的人一直在查春山疗养院的资金流向,连疗养院门口那几棵百年的老桂花树都被登记在册了。\"
许曼婷点了点头,目光却落在远处那株被风雨压弯的荷叶上。残荷在雨中瑟瑟发抖,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张春和的笑容、省厅的施压、吕书记的插手……这一切都让她感到窒息。
\"还有件事,\"王振华低声说道,\"慈安疗养院那个老人……昨天夜里突发心梗,没抢救过来。\"
许曼婷的伞掉在地上,雨水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鞋尖。她沉默了片刻,声音颤抖着问:\"谁下的命令?\"
\"没人下命令。\"王振华摇了摇头,\"是自然死亡,病历上写得清清楚楚。只是……\"他犹豫了一下,\"只是他的病房里,少了一张照片。\"
\"什么照片?\"许曼婷的指尖发凉。
\"就是那张穿旗袍的女人和婴孩的照片。\"王振华的声音低得像叹息,\"老李的纪念章也不见了。\"
雨越下越大,市局大院的排水系统开始发出哗哗的排水声,像是在吞咽着什么秘密。许曼婷站在雨中,任由雨水冲刷着她的警服,仿佛这样可以洗去她内心的疑问和不安。
\"许局,\"王振华的声音再次响起,\"吕书记的意思,案件暂时搁置,等两会结束再说。\"
\"搁置?\"许曼婷的唇角微微颤动,\"你是想告诉我,张春和的事就这样算了?\"
\"不是算了,而是——\"王振华顿了顿,\"而是换个方式处理。\"
\"换个方式?\"许曼婷的声音冷了下来,\"换个方式掩盖真相?换个方式保护某些人?\"
王振华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头,看着天边的乌云,仿佛在等待什么。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像是一条无声的泪痕。
两天后,许曼婷接到两份文件:一份是省厅的正式通知,要求她停止对春山案的进一步调查;另一份是吕书记的私人信函,措辞客气却不容置疑,要求她\"顾全大局\"。
许曼婷坐在办公室里,盯着桌上的两份文件,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她想起了那天晚上张春和的笑容,想起了慈安疗养院那个老人的突然死亡,想起了老李的纪念章和那张照片。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个真相,而这个真相却被层层迷雾遮掩。
\"许局,\"王振华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束干枯的荷花,\"吕书记请您去一趟春和堂。\"
许曼婷抬起头,目光像是一把锐利的刀子,\"春和堂?\"
\"是。\"王振华点了点头,\"他说,有些事情,当面说清楚。\"
春和堂坐落在城南的老城区,是一座保留完好的民国建筑。大门前的石狮子已经斑驳不堪,院墙上的爬山虎在秋风中只剩下几片残叶。许曼婷站在门口,任由风卷起她的发丝,像是要将她拉进这段尘封的历史。
吕书记站在庭院中央,手里拿着一盏油纸伞,伞面上的玉兰花已经褪色。他转过身,目光落在许曼婷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意,\"许局长,好久不见。\"
\"吕书记。\"许曼婷微微一笑,笑意未达眼底,\"听说您想和我谈谈春山案?\"
\"谈案子之前,\"吕书记看了看她,\"先聊聊你的身世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