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请给我包扎紧一点,最好让我一步都走不了。”
纪禹琛猛地闭上眼睛,后脑勺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在一个看起来被他吓到的护士匆匆离开后,他心如刀割般将手机远远扔开。
刚才护士做完包扎后,还仔细叮嘱过注意事项。
“您这种伤口如果感染了,问题会非常严重……伤口本来就很深很广,感染风险很高,患者。”
“……”
“我开了一些外用抗生素药膏,我们会定期为您更换敷料,观察情况。即使感染了,这种伤口早期处理也非常重要,每天更换一次,很快会好起来的。”
纪禹琛用粗糙的双手捂住了脸。
深而广的伤口,又何止是脚背?
那些她看不见的,深埋在他心底的愧疚,如同地底的蜘蛛般爬上来,紧紧攫住他的肺部,让他无法呼吸。
抱着靳宪冰冷的身体,哭喊着让他活过来,抓着他不放,几近崩溃的那个苍白面容,再次浮现在眼前,扼住了他的呼吸。
“如果只是盖着……”
“是的?”
听到男人喃喃自语的护士停下了动作。
“您说什么……不行啊,患者……当然,一直盖着可以物理保护伤口,但是如果不经常更换,敷料本身也会滋生细菌……!那样反而会因为并发症,愈合更慢,伤口组织会受到更多损伤,甚至感染范围还会扩大……”
“……”
“就算疼,也千万不能放任不管……我们每天都会为您更换的……!”
“……”
不是说过要隐藏过去,陪在她身边吗?
要把徐凌的亲友和他的过去都埋葬起来?
他突然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令人作呕。
唠叨的护士用新绷带固定好敷料,迅速清理掉那些沾染了血迹和渗出液的纱布。
他看到那仅仅一层薄薄的纱布,几乎遮不住什么。
就凭那样的厚度能包裹住什么呢?
根本算不了什么……
冷酷、敌意、以及嘲弄,他就是这样对待与徐凌的婚姻。
之所以能毫无愧疚地欺骗她,全仗着那场将宅邸化为灰烬的大火所带来的麻木感。
那场闭上眼就能清晰浮现的爆炸,彻底麻痹了他内心的某个部分。
和仇人的女儿结婚本就不该,欺骗一个女人,让她不幸更不应该。
他能武装得如此严密,肯定只有一个原因……
浸透了渗出液而变得僵硬污秽的纱布被直接扔进了不锈钢污物桶。
看着桶里堆积的那些肮脏凌乱的纱布,纪禹琛脸上只剩下一丝苦笑。
妈的,这真的算不了什么……
如果那种纱布每天都要更换,那他岂不是每天都要撕开那层自我合理化的虚饰。
纪禹琛像个忍受着剧痛的人,伸长手臂,摸索着找回手机。
他想她想得快要发疯了。
恰在此时,手机铃声伴随着信息提示音响了起来,他原本黯淡的眼睛里瞬间亮起了光芒。
或许是心情激荡,心脏不由自主地猛跳了一下,但看清屏幕内容的男人,脸色又瞬间变得像冰一样冷。
一个未知的海外号码。
虽然很可能是垃圾短信,但他一眼就看到了发件人姓名——“基亚”。
他用坚硬如石的大拇指按下屏幕,短信里只有一个意味深长的附件。
语音001.m4a
神情紧绷的纪禹琛,等到护士推着移动护理车离开病房后,才将手机贴到耳边。
接着,他听到了……
“对索妮娅来说……我需要一个叫靳宪的锚点。”
一听到那熟悉的声音,纪禹琛像是挨了一记重击,瞬间停止了呼吸。
“即使她遇到了peter,也不会被卷走,这是能把钩子牢牢扎进她的生活,支撑她的力量。”
“那是索妮娅的丈夫?”
“是啊。所以从一开始就杀了太可惜了。”
录音里传来一阵清晰的笑声。
是……基亚的笑声。
“我预想过,比起死亡,消失更能让索妮娅发疯。现在那个女人的生活完全是以靳宪为中心构建的。”
“嗯……”
“我杀了靳宪,又救了靳宪,我越是冷静,索妮娅就越迷恋我。这样一种破碎的迷恋会支撑着她的精神。那个厉害的peter也赢不了靳宪……!
“……”
“但是,你现在又能用什么方法,呃……把索妮娅抢走吗……”
就在这时,录音里传来了类似瓦片碎裂的声音。
接着是微弱的呻吟声,然后是持续几秒钟的噪音敲打着他的耳朵。
“别胡说!索妮娅从一开始就是我的。被抢走的那个,是你干的,像条狗一样!
这两个人……
到底为什么会在一起聊天?
握着手机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
无法理解的对话,无法理解的关系,还有一个无法理解的称呼。
基亚。
“即使你当初没有从凛冬之城偷走我的索妮娅……!”
仿佛有一把冰冷的耙子划过他的脖颈。
周雪轩严厉的指责如同一把利刃,刺破了他一直以来的认知。
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击感瞬间席卷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