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璃踮脚将艾草悬上医馆门楣时,忽有马蹄声碾碎宵禁的寂静。李砚的箭袖扫落檐下风铃,将她拽上马背的力道与五年前救她时如出一辙。
\"红巾军要屠城。\"他挥鞭劈开夜雾,箭囊撞在她脊背发出空响。赵青璃这才发现他腰间挂着书院先生的玉佩,青玉上\"崔\"字缺了半边——正是三年前她从地窖尸堆里扒出来的古物。
护城河浮桥在身后燃成火龙时,李砚突然闷哼一声。赵青璃摸到他后心扎着的箭矢,热血顺着指缝漫过她腕间银镯。当年乱葬岗的婴啼与此刻的马嘶重叠,她突然看清他锁骨处的胎记——与铜镜里闪过的玄衣男子一模一样。
\"九月初七...戌时三刻...\"李砚咳出的血染红她前襟,\"喜鹊桥第三块...\"
坠马时的轰鸣惊散群鸦,赵青璃滚进芦苇荡前最后看到的,是他被铁骑踏碎的青玉冠。残月从云层后露出一线,照见护城河漂着的《伤寒杂病论》,书页间夹着的桑叶标本正慢慢沉底。
......
至正十八年九月初七的黄昏,赵青璃撬开喜鹊桥第三块青砖。坍塌的桥洞里滚出个锡盒,盒内靛蓝绸带系着的画轴已然朽烂,露出半幅南宋的《雪鹊图》。画旁琉璃珠突然迸裂,封存五百年的银簪残片扎进她掌心。
戌时的更鼓在烽火中失了准头,赵青璃握着铜镜残片跪在桥基。对岸红巾军的火把连成赤蟒,她忽然看清新搭的浮桥挂着具示众的尸身——那人破碎的青衫里,赫然露出半截桑木簪。
震天的喊杀声逼近时,赵青璃将铜镜埋进桥砖缝隙。最后一铲土盖上时,她听见有人轻唤\"崔郎\",转身却见流矢穿透胸口。倒映着烽火的瞳孔里,五百年前沉潭的红鲤正跃出火光。
......
永乐元年的春雨冲开了运河底的陈骨。
漕工打捞起锈蚀的锡盒时,里面缠着尼龙丝的铜镜正巧照见云层裂缝。新修的喜鹊桥上,有孩童指着彩虹惊呼:\"看!桥那头站着穿玄衣的公子!\"路过的行商啐道:\"莫胡说,那处是前朝乱葬岗。\"
无人看见桥墩新刻的\"正\"字,恰与南宋画师遗留的刻痕重叠。一只夜鹭掠过水面,叼走了顺流而下的桑叶残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