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卿紧了紧肩上单薄的包袱，竹编书箱在背上发出吱呀声响。官道两侧的枯草早已被积雪压弯了腰，远处山峦如同裹了素缟的巨兽，正张着森然大口等待迷途的旅人。

\"这雪怕是要封山了。\"书生呵出的白气在须眉间结出细霜，青布直裰下摆沾满泥浆。他摸了摸怀中仅剩的半块麦饼，想起三日前在琅琊郡城看到的告示——黄巾余孽正在崂山一带活动。

暮色四合时，风雪中突然传来马蹄杂沓之声。柳明卿慌忙躲进道旁灌木丛，眼见十余骑裹着黄头巾的汉子呼啸而过，马鞍旁悬着的首级还在滴血。他死死咬住颤抖的嘴唇，直到铁蹄声消失在风雪尽头，才发觉掌心已被指甲掐出四道月牙形的血痕。

\"不可再走官道了。\"书生转身钻进山林，枯枝在雪地上划出凌乱的轨迹。远处传来狼嚎，他踉跄着摸向山腰处隐约可见的庙宇轮廓，残破的匾额上\"山神庙\"三字已斑驳难辨。

推开半朽的庙门，腐木气息混着积雪扑面而来。神像金漆剥落，露出内里黝黑的泥胎，空洞的眼眶正对着门口。柳明卿跪在神前草草行礼，忽听得供桌下传来细微的呜咽。

拨开蛛网，月光从破瓦间隙漏进来，照见一只被兽夹困住的白毛小兽。通体雪白的黄鼠狼后腿夹在生锈的铁齿间，琥珀色的眼珠映着月光，竟似含着泪。见书生靠近，它剧烈挣扎起来，铁齿间顿时又渗出新鲜的血迹。

\"莫怕。\"柳明卿轻声安抚，解下腰间束带缠在手上。兽夹弹簧早已锈死，他费尽力气才掰开一道缝隙。小兽却不动了，只是定定望着他，瞳孔里流转着人性化的犹疑。

当书生用衣袂裹住它时，指尖触到一处奇怪的隆起——雪白皮毛下藏着个拇指大小的肉瘤，触之温热如炭火。小兽突然剧烈颤抖，竟发出近似女子的痛呼。柳明卿惊得倒退两步，后腰撞上供桌，腐朽的木桌轰然倒塌。

尘埃落定后，月光下已不见黄鼠狼踪影。唯有地上一滩暗红血迹中，静静躺着一枚莹白的兽牙。

庙外风雪更急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