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9年5月17日,巳时,算理学院北院那往日轰鸣运转的蒸汽差分机,此刻已彻底停止了声响,死寂一片。小顺独自一人,落寞地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内。斑驳的阳光艰难地透过积满灰尘的窗棂,在陈旧的桌面上投下抗磁砂罗盘的模糊影子。那可是光绪亲赐的“算理兴国”罗盘啊,曾经承载着无数希望,如今指针却停摆不动,恰似小顺那颗已然破碎的信念之心。
他神情凝重,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半片樱花花瓣。陈阿水那封原本只剩“樱花木磁粉”四字的密信,在蒸汽灯的映照下,竟缓缓显形出新的暗纹:“铁锚堂天津分舵已割席,陈阿水自立‘工’字旗。”花瓣边缘那清晰的“北辰”布纹,如同一把锐利的针,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让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前情中细作袖口那诡异的腐蚀痕迹,那无疑是他误判毒性的可悲起点。
“堂主,北洋技工署的人来了。”弟子阿林站在门口,一脸犹豫,欲言又止。小顺沉默片刻,将花瓣狠狠碾进竹碳墨汁中,只见墨色瞬间改变,不再是曾经纯粹的靛蓝,而是变得浑浊不堪的灰绿。他缓缓摘下腰间象征身份的“工”字佩章,轻轻放在光绪血书算筹的旁边,语气中满是无奈与决绝:“铁锚堂的无纹筹,以后就由阿水说了算吧。”
算理学院的蒸汽钟仿佛也感知到了这份沉重,莫名地走快了三息。小顺缓缓摸出那根无纹算筹,筹身上“忍”字的刻痕,已被他用砂纸用力磨平,底下隐隐露出未完成的“樱”字,那是他心中永远无法填补的过错。当北洋士兵那整齐而沉重的靴声逐渐传来时,他只是默默带走了半片金镶玉算筹残片,以及詹天佑赠送的那本铁路工程手册,仿佛在试图抓住最后的一丝希望与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