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的皇宫鎏金飞檐染上一层暗红,易凡望着怀中攥着糖葫芦不肯松手的鹿儿,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位妖界小公主眨巴着琉璃般的眼睛,粉扑扑的脸颊上沾着糖渣:\"小凡哥哥最好啦!就陪我去凡间看灯会嘛!\"清许在一旁掩嘴轻笑,指尖轻轻弹去鹿儿发间的糖丝。
宫门外的青铜兽首突然发出低沉嗡鸣,八只足有丈许高的幽冥兽踏着云雾缓缓走来。它们通体墨黑如缎,额间金纹流转,脖颈处的银铃随着步伐叮咚作响。易凡注意到兽车的车辕上雕刻着繁复的雷纹,车帘竟是用银丝编织的鲛绡,在晚风里轻轻飘动。
\"小心台阶。\"清许揽住鹿儿纤细的腰肢,将她稳稳扶上车。易凡正要跟上,却见车辕旁的车夫突然转过身来。那人面容古拙,眼角布满岁月的纹路,深褐色的兽皮袄上别着一枚青玉兽形佩。
\"小弟弟,你新来的?\"车夫嗓音沙哑,带着几分好奇。兽车启动的瞬间,易凡一个踉跄,被车夫稳稳扶住。八只幽冥兽同时发出震天嘶吼,踏碎漫天晚霞,朝着下界疾驰而去。云层在车轮下翻涌如浪,易凡望着脚下急速后退的山河,只觉心跳都快了几分。
\"对,我早上才到的。\"易凡抓紧车辕,努力让自己站稳。夜风呼啸着掠过耳畔,将他的声音撕扯得断断续续。车夫露出一口泛黄的牙齿,爽朗地笑起来:\"这个小公主啊,人倒不坏,就是太贪玩了。上个月非要去东海捞月亮,害我们在浪里泡了整整三天!\"
易凡想起初见鹿儿时,那时她眼里闪烁的温柔,与此刻缠着自己撒娇的模样重叠,不由得也跟着笑了:\"我只是个小人物而已,管不了那么多的。老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你叫我老秦好了。\"车夫拍了拍易凡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我是她家的远亲,看着这丫头从小长大。说起来啊,她还在襁褓里时,我就抱着她逃过追兵呢!\"兽车突然剧烈颠簸,老秦熟练地扯动缰绳,幽冥兽立刻调整步伐,重新平稳下来。
易凡望着老秦布满茧子的双手,突然想起自己在人间流浪时,也曾被这样温暖的手牵过。\"老秦大哥,以后多指教。\"他郑重地行了个礼。老秦仰头大笑,笑声混着兽铃的脆响,在暮色里传得老远:\"指教说不上,倒是可以教你怎么做个合格的妖怪。你知道吗?当妖怪啊,最重要的不是法术高强,而是......\"
兽车冲破最后一层云雾,下方凡间的灯火如同璀璨星河般扑面而来。鹿儿兴奋地掀开帘子,清脆的笑声惊飞了栖息在云端的夜枭。易凡望着灯火通明的城池,突然觉得,或许这个充满未知的妖界,也没那么可怕。至少,他已经遇到了愿意教他的老秦,还有......。
兽车碾过冰层断裂的脆响,易凡掀开鲛绡帘幕,寒风裹挟着细碎冰晶扑面而来。前方城池悬浮在冰川之巅,冰棱堆砌的城墙泛着幽蓝冷光,城楼上猎猎作响的玄色旗帜绣着展翅冰凰。老秦收紧缰绳,八只幽冥兽放慢脚步,蹄子踏在冰面发出清脆的叩击声。
\"这就是通往下界的必经之路——极北冰原。\"老秦抬手擦拭额间薄汗,呼出的白雾在冷空气中凝成霜花,\"镇守此地的白薇使者,可是妖界赫赫有名的女中豪杰。\"
易凡的指尖狠狠攥住车辕,指节泛白。记忆中那个总将竹笛别在腰间的白衣少女,与眼前冰寒巍峨的城池重叠。\"那是我姐姐!\"话音未落,兽车突然剧烈摇晃,易凡踉跄着扶住车壁,耳畔回响着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老秦回头露出欣慰的笑,眼角皱纹里都藏着暖意:\"难怪瞧着你眉眼有些眼熟!白薇大人最是体恤下属,去年寒冬还给我们这些车夫发了御寒的火灵珠。等返程时,我定要带你去冰宫拜见她。\"
话音未落,兽车突然加速,冰原上的城池迅速后退成蓝白色的光斑。窗外景色骤变,嶙峋冰川化作滚烫沙砾,炽热的风卷着赤色沙尘拍打车帘,发出砂纸摩擦般的声响。易凡伸手触碰车壁,惊觉原本冰凉的金属竟烫得灼手。
\"这就是荒芜之境。\"老秦扯下脖子上的兽皮围巾捂住口鼻,声音闷在布料后显得模糊,\"方圆千里寸草不生,连最耐旱的沙蜥都熬不过三日。\"他抬手指向地平线,那里矗立着半截锈蚀的青铜巨柱,柱身缠绕着断裂的锁链,在风沙中发出呜咽般的震颤。
易凡望着漫无边际的赤色荒漠,喉咙发紧:\"为什么不能飞行,也无法使用法术?\"话音刚落,天空突然掠过一道黑影,竟是只足有磨盘大的秃鹫。它刚扇动翅膀准备俯冲,却在触碰到某个无形屏障的瞬间,发出凄厉惨叫,羽毛着火般坠落沙地。
老秦伸手在虚空中划动,易凡看见空气泛起涟漪,如同水面被投入石子:\"三界之主设下的禁制。\"他指向左侧隐约可见的山峦,\"那边是人间界,右边魔气翻涌的地方便是魔界。正中央的天神塔日夜运转,维系着这片天地的平衡。\"
易凡望着自己指尖闪烁的妖纹,想起在青云宗修习的御剑之术。此刻那些熟悉的剑诀在脑海中盘旋,却像撞上铜墙铁壁般溃散。\"那我怎么回青云宗?\"他的声音带着几分不甘。
老秦突然扬鞭抽打在幽冥兽身上,兽车如离弦之箭冲进风沙:\"试试不就知道了?\"他的笑声混着沙砾拍打车身的声响,\"连天劫都扛过来的人,还怕这区区荒芜之境?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妖,妖有妖的活法!\"
暮色渐浓,赤红荒漠被染成深沉的绛紫色。易凡望着车辙在沙地上蜿蜒出的痕迹,忽然握紧腰间的短刃。或许正如老秦所言,这既是困局,也是新生的开始。
兽车的银铃震碎最后一层结界,幽冥兽踏碎虚空的瞬间,易凡瞳孔猛地收缩——万千星辉自头顶倾泻而下,脚下云海翻涌如沸,远处青铜铸就的传送门巍峨耸立,门柱上盘绕的螭龙栩栩如生,龙目镶嵌的夜明珠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八名身披玄铁鳞甲的守卫单膝跪地,利刃碰撞的铿锵声中,厚重闸门缓缓升起,露出下方云雾缭绕的人间界。
\"到了。\"老秦话音未落,幽冥兽突然昂首嘶鸣,载着众人俯冲而下。易凡感觉劲风如刀刮过脸颊,等他再睁开眼,已置身于苍青色的山谷间。远处山峦连绵起伏,层林尽染丹枫,溪水在青石间奔涌,溅起的水珠折射出七彩光晕,恍若人间仙境。
老秦伸手拍落肩头的枫叶,咧嘴笑道:\"穿过这座天枢山,就是人间妖都九幽城。别看这儿山清水秀,那城里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界。\"他特意压低声音,指尖点向易凡胸前的妖纹,\"你这身修为波动,在那些老妖怪眼里,就像嫩生生的灵芝精,保不准被哪个女妖拖进洞府当炉鼎。\"
易凡挑眉抚过腰间玉佩,青玉表面流转的光晕映出他眼底的戏谑:\"我在妖界受封妖尊那日,十万妖众跪伏称臣。就凭几个小妖精?\"话音未落,山风突然卷起枯叶,在空中凝成一只张牙舞爪的狐狸虚影,发出尖锐的嗤笑。
老秦突然勒住缰绳,幽冥兽前蹄腾空,银铃骤响惊飞满树寒鸦。\"听过'贪欢冢'的传说吗?\"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原的风,指腹划过兽车边缘的裂痕,\"去年有个自称'血河魔尊'的家伙,就是在九幽城的醉仙楼,被九尾狐族抽了仙筋当琴弦。\"
易凡正要反驳,却见老秦抬手虚握,掌心浮现出半块焦黑的玉牌。牌面\"幽冥\"二字已残缺不全,边缘还凝结着暗褐色的血渍:\"这是我表弟的命牌。他刚成年就想去九幽城闯闯,结果...\"老秦突然将玉牌抛向悬崖,碎片坠地的脆响惊起林间瘴气,化作无数闪烁的幽蓝鬼火。
兽车重新启动时,老秦的声音混着车轮碾过碎石的声响传来:\"待会儿进城,你就跟在我身后。记住,别接陌生妖怪递来的酒,别碰胭脂铺的香粉,更别...\"他突然噤声,目光死死盯着山道尽头——那里雾气翻涌,隐约传来女子的歌声,婉转如泣,却带着勾魂摄魄的魔力。
易凡握紧腰间短刃,妖纹在掌心发烫。他望着老秦紧绷的背影,突然意识到,真正的试炼,或许才刚刚开始。
幽冥兽踏过九幽城斑驳的青石板路,蹄铁与路面碰撞出幽蓝火星。易凡掀开绣着赤金螭纹的车帘,扑面而来的是混着酒香、脂粉气与妖力波动的浊气。眼前的醉仙楼雕梁画栋,朱漆廊柱上缠绕着会发光的紫藤,楼檐下悬着的琉璃灯里囚禁着活物,烛火摇曳间,隐约可见被困其中的狐妖与仙鹤在拼命扑腾。
\"就这儿吧。\"老秦勒住缰绳,八只幽冥兽同时发出低沉的嘶鸣。清许先跳下兽车,她纤细的手指搭在鹿儿掌心,小心翼翼扶着这位娇贵的公主。鹿儿裙摆扫过车辕,银线绣的月兔图案在光影中若隐若现:\"小凡,你进去订个位子,我和清许买些胭脂水粉回来。老秦你就开着车吧!\"
易凡刚应声,便被鹿儿塞了一锭足有拳头大的妖晶。踏入酒楼的瞬间,檀香混着龙涎香的气味扑面而来,身着薄纱的侍女们莺莺燕燕围拢过来,她们眼尾点着朱砂痣,指尖缠绕着蛊惑人心的红线。\"公子可是头回光顾?\"为首的狐妖轻嗅他颈间气息,九条尾巴在身后舒展开来,\"我们这儿新来了东海鲛人酿的醉仙露......\"
易凡目光扫过二楼雅间里闪烁的妖纹,忽然想起老秦的警告。他不着痕迹后退半步,掌心暗结法印,趁着侍女们被突然闯入的魔修吸引注意时,足尖轻点栏杆,如夜枭般从四楼雕花窗一跃而下。晚风掀起他玄色衣摆,落地时竟未发出半点声响。
远处巷口,鹿儿与清许的笑声被夜风送来。易凡贴着墙角疾行,避开街道上巡逻的妖卫。前方胭脂铺的幌子上画着会眨眼的美人脸,门楣悬着的铜铃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有人正在使用魅惑术。他伸手探入怀中,摸出那副青狼面具。寒铁打造的面具边缘泛着冷光,狰狞狼嘴处镶嵌的红宝石,仿佛随时会滴下血来。
面具覆上脸庞的刹那,易凡感觉周围投来的目光明显变了。几个正在街边摆摊的鼠妖匆匆收拾货物,生怕惹上麻烦。他倚着对面茶楼的柱子,看着鹿儿在胭脂架前雀跃挑选,清许则警惕地观察着四周。铺子里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妖甩着尾巴走出来,爪间还缠着半幅绣着并蒂莲的绸缎。
易凡眯起眼睛,注意到猫妖耳尖沾着的淡金色粉末——那是专用于炼制迷魂香的\"千机粉\"。他摸了摸腰间妖尊令,在面具遮挡下无声冷笑。九幽城的好戏,看来才刚刚开场。
胖女人抬眼的瞬间,易凡注意到她眼尾的皱纹里藏着极细的妖纹——那是只有高阶幻形妖才会有的特征。\"公子说笑了,\"她放下银剪,指尖划过柜台边缘的暗格,\"我这云锦阁只做熟客生意...\"话音未落,二楼突然传来绸缎撕裂的声响,一道月白色人影闪过雕花木栏,正是清许的衣角。
易凡转身欲追,却见胖女人肥大的手掌拍在柜台上,十二道朱漆木门同时轰然关闭。\"拿下这擅闯的狂徒!\"她尖啸着后退,袖中甩出三条碗口粗的蛇形软鞭,鳞片间泛着蓝紫色毒光。六名壮汉从屏风后冲出,手中环首刀拖着火星,刀刃上刻着的锁魂咒在空气中激起涟漪。
\"我乃鹿儿公主护卫!\"易凡摸向腰间妖尊令,却见胖女人突然露出泛黄的牙齿狞笑:\"冒牌货也敢拿令牌说事?\"她指尖掐诀,地面突然浮出血色咒文,将他的退路封死。为首壮汉的刀刃已至面门,易凡无奈叹气,青狼面具下的瞳孔骤然缩成竖线——妖纹在掌心炸开的刹那,佩刀已出鞘三寸,寒芒映得壮汉脸色青白。
刀光闪过如电,三条蛇鞭凌空断成数截,毒血溅在珍珠母贝地砖上发出滋滋声响。易凡足尖轻点,借着力道旋身踢飞两名壮汉,刀柄重重磕在第三名的手腕上,环首刀当啷落地。胖女人惊惶后退,撞翻了身后的博古架,翡翠摆件碎落的声响中,易凡的佩刀已架在她颈间:\"公主何在?\"
\"好...好身手!\"胖女人突然破涕为笑,从怀中掏出块刻着\"妖仙令\"的玉牌,牌面浮刻的双鹤正展开翅膀,\"公主从后院密道走了,吩咐小的们试试你的斤两。\"她抬手擦汗,腕间金镯子硌得易凡刀刃微偏,\"您看这铺子——\"话音未落,整座云锦阁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易凡方才那刀竟将承重的朱漆木柱劈成两半,雕花横梁正带着碎瓦缓缓坠落。
人群在轰然倒塌的木屑烟尘中惊呼退散。易凡扯下青狼面具,看着胖女人心疼地扒拉着废墟里的残衣,忽然听见街角传来熟悉的银铃声。转角处,鹿儿正躲在糖葫芦摊子后偷笑,清许无奈地帮她整理着被勾住的裙摆,两人脚边放着个绣着并蒂莲的锦盒,正是方才在云锦阁看见的新品。
\"小凡哥哥生气啦?\"鹿儿蹦跳着跑过来,发间金铃随着动作叮当作响,\"人家只是想看看你能不能保护好我嘛!\"她举起锦盒,胭脂的香气混着夜露的清凉扑面而来,\"你看,我给你买了遮暇的水粉哦,昨天打架蹭到的妖纹都能盖住呢!\"
易凡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忽然想起在妖界初见时,她也是这样举着偷藏的糖葫芦,说要分他一半。远处,老秦正靠在兽车旁和醉仙楼的伙计调笑,看见这边动静,远远地比了个大拇指,掌心还攥着块刚赢来的骰子——看来兽车暂时是走不了了。
云锦阁的废墟上,胖女人正指挥鼠妖们收拾残垣,看见易凡望过来,特意举起那块\"妖仙令\"晃了晃,嘴角还沾着从废墟里捡出的胭脂。易凡忽然明白,这所谓的\"考验\",不过是九幽城无数生存法则中的小小一环——在这里,连善意都裹着刺,连玩笑都藏着刀。
鹿儿突然拽住他的袖子,指向街角新开的灯笼铺:\"那里有会飞的莲花灯!我们去放灯吧,就当给你通过考验的奖励~\"她指尖划过他手腕的妖纹,琉璃眼中映着初上的华灯,\"放心啦,这次我保证不跑丢!\"
夜风掀起街角的幡旗,露出后面若隐若现的\"往生阁\"匾额。易凡任由鹿儿牵着走向灯市,佩刀在腰间轻晃,刀鞘上新添的划痕在灯火下泛着冷光。他忽然想起老秦说过的话:\"在九幽城,最危险的不是明处的刀,是暗处的笑。\"而此刻,掌心握着的温热小手,却比任何警示都更让他警惕——或许,真正需要小心的,从来不是这座吃人的妖都,而是那位总爱把危险当儿戏的小公主。
醉仙楼的琉璃灯在暮色中次第亮起,将整条河堤染成流动的琥珀色。鹿儿提着新买的莲花灯,灯面上绘着的九尾狐正甩动尾巴,烛火在鲛纱间摇曳,映得她脸颊红扑扑的。\"小凡你这面具呀,比我宫里的镇殿兽还吓人。\"她忽然停住脚步,指尖轻轻勾住易凡的袖口,\"摘了吧,在这儿没人敢动本公主的护卫。\"
易凡垂眼望着掌心的青狼面具,寒铁边缘还留着方才劈砍木柱时的灼痕。他小心地将面具收入暗格,指尖划过内衬的狐毛——那是鹿儿偷偷让清许塞进去的,说是\"下界的冬天比妖界还冷\"。面具摘下的瞬间,河堤上的妖修们明显屏息一瞬,毕竟这张脸在妖界悬赏榜上曾值万两妖晶,此刻却被人间的灯火映得柔和。
\"走啦走啦!\"鹿儿拽着他的手腕往前跑,发间银铃与莲花灯的流苏相撞,惊起水面栖息的荧光鳅。醉仙楼的朱漆大门豁然洞开,门楣上悬着的青铜酒壶正往下方玉盆倾倒灵酒,酒香混着妖气扑面而来。易凡忽然注意到二楼雅间的雕花窗后,几簇幽蓝火光正盯着他们的方向,像极了妖界密探惯用的\"窥魂火\"。
\"小妹妹生得好模样。\"温润如玉的嗓音突然从左侧传来。身着月白缎面长衫的男子负手而立,腰间挂着的和田玉佩雕着双鹤衔珠,正是方才在云锦阁见过的\"妖仙令\"标志。他指尖捻着朵会发光的夜昙,花瓣上的露水正凝成心形:\"哥哥这厢有礼了,可否共饮一杯'醉生梦死'?\"
清许的耳光比话音落得更快。绣着并蒂莲的袖口带起破空声,啪的一声脆响惊得河面荧光鳅集体跃出水面。男子踉跄后退,半边脸迅速肿起,眼中闪过阴鸷:\"你敢打...\"话未说完,易凡的靴底已重重踹在他胸口。特制的犀牛皮靴尖嵌着妖晶,直接将人钉在河堤的青石墙上,石屑纷飞间,男子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登徒子也不看看是谁的地界。\"醉仙楼的胡茬掌柜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中擦杯的布浸着灵酒,在地面画出警示咒文,\"滚远点,别脏了咱们楼的门槛。\"他朝易凡眨眨眼,特意提高声音:\"三楼天字雅间留着最上等的鲛人醉,秦老哥刚赢了我的骰子,正等着几位呢!\"
河堤上的妖修们假装低头喝酒,眼角余光却纷纷扫向这里。易凡注意到被踹飞的男子指尖正掐着血咒,腰间玉佩的双鹤眼瞳已泛成赤红——这是魔界\"血煞宗\"的标记。他不动声色地挡在鹿儿身前,掌心妖纹暗涌,直到男子被同伴拖走,空气中的血腥味才渐渐散去。
醉仙楼内,暖玉砌成的台阶泛着微光,每一级都嵌着能净化妖气的月光石。鹿儿蹦跳着踏上台阶,忽然回头朝易凡比了个鬼脸:\"小凡你刚才踹人的样子,比我宫里的禁卫军统领还威风呢!\"她晃了晃手中的莲花灯,烛火映得睫毛投下蝶翼般的阴影,\"上回那个只会念咒的护卫,看见老鼠精就吓得躲桌子底,哪像你...\"
清许忽然拉住鹿儿的袖子,指尖轻点二楼拐角处的阴影。那里站着个身着鸦青长袍的老者,袖口绣着的骷髅头正随着呼吸张合嘴巴——是专做\"人口买卖\"的骨妖。易凡不动声色地将两人护在身后,目光扫过酒楼中央的圆形水池,池底沉着的数十具白骨,正是触犯规矩的前车之鉴。
三楼雅间的雕花门推开时,老秦的笑声混着酒香扑面而来:\"可算把你们盼来啦!\"他拍着身边堆成小山的空酒坛,指间还夹着半块没吃完的酱牛肉,\"方才那登徒子,是血煞宗旁支的小崽子,他爹上个月还在老子的兽车上吐过呢...\"话未说完,雅间的屏风突然无风自动,露出后面暗格里藏着的十二面窥镜,正映着河堤上男子被拖走的画面。
鹿儿忽然从袖中掏出个锦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七支玉簪:\"这是在云锦阁买的,最上面那支刻着辟尘咒,给你别在发间...\"她忽然看见易凡手腕的妖纹,声音突然放软,\"其实不戴面具也没关系,你的眼睛比琉璃还要好看呢。\"
清许无奈地摇头,替鹿儿斟了杯灵酒:\"公主殿下,您别忘了明日还要去见白薇使者...\"话未说完,雅间的地板突然传来震动,楼下传来桌椅翻倒的声响。易凡掀开帘子望去,只见方才被踹的男子带着数十名血煞宗修士闯入,他们眼中泛着血光,腰间玉佩的双鹤已变成狰狞的骷髅。
\"就是他!\"男子捂着胸口嘶吼,指尖指向三楼,\"给我砸了这醉仙楼!\"他胸前的血咒突然炸开,喷出的黑血在地面腐蚀出深可见骨的沟渠。老秦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手中酒坛突然化作青铜兽首,正是妖界禁卫专用的\"吞魂器\"。
易凡按住鹿儿冰凉的小手,望着她眼中倒映的火光,忽然想起在妖界受封那日,她躲在万妖殿的廊柱后,偷偷朝自己比胜利手势的模样。此刻指尖妖纹与腰间妖尊令共鸣,他忽然轻笑——看来,这九幽城的第一夜,注定要在血与火中开场了。
\"清许,护好公主。\"他反手抽出佩刀,刀鞘上的划痕在火光中亮如白昼,\"老秦大哥,咱们好久没试过兽车冲锋了吧?\"话音未落,楼下传来胡茬掌柜的怒吼,伴随着妖晶爆破的巨响,整座醉仙楼的琉璃灯突然熄灭,唯有易凡眼中妖纹流转,如同暗夜中的两簇鬼火。
鹿儿攥紧手中的莲花灯,看着易凡跃下雅间的身影,忽然想起他摘下面具时的眼神——那是比任何面具都更锋利的光芒,像极了妖界传说中,那位曾单刀劈开荒芜之境的初代妖尊。或许,这个总说自己是\"小人物\"的护卫,从来都不是池中物。
当第一声兽吼在醉仙楼外响起时,鹿儿忽然笑了。她知道,今晚的酒,怕是喝不安稳了,但这样的热闹,可比在皇宫里数星星有趣多了。毕竟,在这吃人的九幽城,有个能为她踹飞登徒子、敢与血煞宗正面硬刚的护卫,才是最让人安心的灯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