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刘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您猜怎么着?井底下沉着七具尸骨,腕子上还捆着麻绳呢!\"
人群里\"嗷\"地一嗓子,有个穿蓝布衫的汉子直接跪地上了。这人姓赵,是城东开豆腐坊的,三年前儿子半夜出门就再没回来。
\"儿啊!\"赵掌柜抱着水塔嚎啕大哭,\"我说井水怎么总有股子血腥味...原来你一直在底下...在底下...\"
小刘赶紧叫人把尸骨都捞上来。最后一具是个年轻后生,手腕上还系着半截红头绳——正是赵掌柜儿子定亲时,未过门的媳妇给系的。
这边正哭着呢,突然听见\"咣当咣当\"的响声。扭头一看,原来是街口的张铁匠领着徒弟们,正抡大锤砸水塔上的铁锁——那锁是伪军装的,非要收\"用水税\"才给开水闸。
\"砸!使劲砸!\"张铁匠每砸一锤就骂一句,\"我让你收税!我让你喝人血!\"
四、午时的布告
正午的太阳毒得很,县衙照壁前挤得跟下饺子似的。人们仰着脖子看新贴的《暂行流通券条例》,有个穿绸缎长衫的胖子突然\"嗤\"地笑出声:\"擦屁股纸也想当钱使?\"
这话刚说完,菜市口那边\"咣咣咣\"敲起铜锣。只见八个战士抬着四口大箱子,\"咚\"地砸在石板地上。箱盖一掀——好家伙!白花花的盐巴堆得像小山,黄澄澄的小米在太阳底下金灿灿的,黑油油的煤块亮得能照出人影来。
\"一块钱换一斤盐!\" \"两块钱兑一斗米!\" \"三块钱买一担煤!\"
穿长衫的胖子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就被塞了张新票子。他眯着绿豆眼一瞅——票子上印着黄河渡口的图案,墨迹还没干透呢,闻着还有股油墨香。
旁边卖烧饼的老王头挤过来:\"刘掌柜,您要是不稀罕,这钱给我呗?\"说着就要抢。
刘胖子赶紧把票子揣怀里:\"去去去!谁说我不要了!\"一溜烟往粮店跑,边跑边喊:\"给我称十斤白面!\"
五、酉时的公审
日头西斜,老槐树的影子拖得老长。汉奸赵会长被押上来时,人群突然静得吓人,连个咳嗽声都没有。
\"我有苦衷啊!\"赵会长瘫在地上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我偷偷给游击队送过药...\"
树后头转出个挎药箱的姑娘,两条大辫子在夕阳底下红得跟火似的。这姑娘姓杨,是地下党的卫生员。
\"赵会长,\"小杨姑娘掏出个发黄的账本,\"您送的盘尼西林,害得我们五个伤员伤口溃烂。\"她翻开账本,\"每批药您都吃一半回扣,剩下一半掺面粉。\"
人群里\"嗖\"地飞出一只破鞋,正好砸在赵会长油光锃亮的脑门上。接着是烂菜叶、臭鸡蛋...最后砸过来的,是他家粮行掺了沙子的陈米——这米还是去年征粮时,他逼着老百姓交的\"精米\"。
赵会长抱着脑袋直嚎:\"我冤枉啊!那米...那米是日本人逼我...\"
\"放屁!\"卖油条的老孙头跳出来,\"去年征粮,你说'皇军'要吃精米,把我家闺女陪嫁的米都抢走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抖落开是半捧发霉的米,\"我留着当证据呢!\"
六、亥时的电报
月光从窗户缝里溜进来,正好照在桌上两份电报上。左边那份写着:\"国军接收A县三日,尚在追查印信下落,暂无法开衙办公。\"右边那封是:\"我军收复五县,发放赈灾粮二百吨,公审汉奸四十八人,恢复集市七处。\"
郑维国把左边电报揉成团,正要扔,突然听见窗外有动静。推开窗户一看,是个小兵蹲在墙角写东西。他蹑手蹑脚走过去,一把抢过本子——嚯!工工整整的《城市接管操作手册》,最新一页写着:\"心得一:得民心者,半夜都有人送门板。心得二:算盘珠子比子弹好使。\"
远处突然传来\"嗡嗡\"声,抬头一看,五盏孔明灯正往天上飘。放灯的是城南的李篾匠一家子——他家小子白天刚领到救济粮。
\"爹,这灯能飞多远?\"小娃娃仰着脸问。 \"能飞多远?\"李篾匠望着灯火,\"能飞到还没解放的地方去。\" \"那...那能飞到金陵不?\" 老篾匠摸摸儿子的头:\"能,一定能。\"
夜风吹得灯火忽明忽暗,照得城墙上\"解放全中国\"的标语一闪一闪。更夫老张头捡起梆子,\"梆——梆——\"地敲起来,这回听着比什么时候都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