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时来了位戴帷帽的女子,面纱下传来幽幽叹息:「听闻此处画能通心,恳请先生为我绘心中所爱。」灵儿铺纸时,女子指尖滑落枚翡翠戒指,环上刻着「戒」字。我刚要研磨,灵儿忽然按住我的手,用眼神示意——女子袖口露出的红痣,与画中《牡丹亭》里杜丽娘的痣生在同一处。
笔落惊风,灵儿竟画了两棵并肩的树,一棵开着酸角花,一棵结着菩提子,树根在地下缠绕成「卍」字。女子见状猛然摘下面纱,露出眼角泪痕:「他是寺中比丘,我是俗家女……」灵儿取来金粉,在两棵树的枝头各点一只飞鸟,双鸟振翅时,金粉聚成「相忘于江湖」五字。女子破涕而笑,将翡翠戒指埋在酸角树下:「今日方知,爱若清净,草木皆禅。」
戌时收课,灵儿在画案前整理狼毫,忽然发现每支笔杆上都浮现出细小的纹路,像极了酸角树的年轮。我告诉她,这些都是历代树灵用过的笔,最粗的那支曾画过敦煌飞天,最细的这支勾勒过《清明上河图》的舟篷。「姐姐,」她突然抬头,眼里有星光跃动,「原来我们的笔,一直都在替众生说话。」
茶寮的铜铃在夜风中轻晃,惊起几只栖息在酸角树上的萤火虫。它们提着 tiny 的灯笼掠过画案,在灵儿未干的画上投下移动的光斑,像极了她今日画过的所有眼睛——书生的释然、老板的顿悟、女子的超脱。而我知道,这些光斑终将凝成雾灵,飘向需要它们的角落,正如师傅说的:「画禅者,非画山水,乃画人心;非渡他人,乃渡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