羯族的集会处,气氛热烈而紧张。七个部落首领围坐在牛粪火旁,火舌舔舐着夜空,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气味。当赵括说出 “自治” 二字时,原本嘈杂的会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震惊地看向他。白发苍苍的老酋长猛地站起身,手中弯刀寒光一闪,削下一缕头发。“自赵武灵王之后,再没人敢说这话。” 老酋长声音颤抖,刀鞘上狼头与凤鸟的纹饰历经岁月侵蚀,早已模糊不清,可他眼神里的坚毅却丝毫不减。赵括掏出怀中的碎陶片,将 “军功抵罪” 的残字对着火光,声音坚定地说:“秦国降卒的血,不能白流。我们必须找到一条新的路。”
然而,农耕区的里正们却不认同赵括的想法。在一间破旧漏雨的祠堂里,六十几岁的老里正满脸怒容,用力拍着桌案,砰砰的声响震得供奉的祖先牌位都摇晃起来。“胡人不纳粮、不服役,凭啥占着好地?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老里正的声音因愤怒而变得尖锐。赵括不慌不忙,翻开户籍简策,摇曳的烛光照亮上面一组组触目惊心的数字:去年因赋税繁重逃亡的农户,竟达两千三百户。他伸出手指,指着简策上的 “隶臣妾” 条目,神色凝重地说:“若按旧法,明年逃亡的,怕是要翻三倍。如此下去,田地荒芜,民不聊生,赵国根基将动摇。” 老里正听了,一时语塞,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连续七夜,赵括都在油灯下反复推演。他把竹简按部落、农耕区分成两堆,又在中间摆上代表秦国降卒的陶片,试图在这复杂的局势中找到平衡。灯光昏暗,蚊虫在周围嗡嗡乱飞,时不时落在他的手臂上,叮出一个个红包,他却浑然不觉。当第一缕晨光悄悄爬上帐帘,照亮整个营帐时,赵括的狼毫在空白竹简上重重落下:“胡民自治,以部落为籍;汉民入册,以田亩为凭。” 墨迹未干,他抓起竹简,像捧着稀世珍宝一样,冲向马厩。惊起的寒鸦呱呱叫着,掠过城头,翅膀的拍打声划破黎明的寂静,仿佛在为这即将到来的变革发出预警。
在匈奴部落的赛马场上,尘土飞扬,骏马嘶鸣。赵括翻身骑上一匹烈性的青骢马,那马性子暴躁,前蹄高高扬起,试图把他甩下。赵括双腿用力夹紧马腹,以游牧人的姿势甩响牧羊鞭,啪的一声脆响,马儿吃痛,撒开四蹄狂奔起来。围观的骑士们见状,发出震天的欢呼,那声音仿佛要掀翻整个赛场。赵括勒住缰绳,马儿长嘶一声,停了下来。他指向远处正在开垦荒地的秦国降卒,大声喊道:“看到那些人了吗?他们的妻儿在秦国受苦,可在这儿,他们能成为勇士的兄弟!大家携手,才能让这片土地重获生机!” 话音未落,一个骑士热血沸腾,摘下腰间的酒囊,用力抛给赵括。赵括伸手接住,仰头灌下一口,浓烈的马奶酒香瞬间在口中散开,顺着喉咙流入腹中,让他浑身充满力量。
赵括带着草拟的双籍条款回到马服邑时,城门正贴着王使的告示:“严查暴动余孽,降卒一律充作官奴。” 那告示在风中哗哗作响,仿佛在无情地宣告旧制度的顽固。赵括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他大步上前,唰地撕下告示,从怀中掏出毛笔,在背面疾书:“胡汉分籍,各安其业。敢违者,先斩后奏。” 字迹刚劲有力,力透纸背,墨汁顺着告示边缘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深色的痕迹,像一道新的伤口,更像一道划破黑暗的裂缝,透出一丝希望的曙光。
深夜,书房内烛光摇曳。赵括对着青铜镜整理衣冠,他把牧羊鞭系在腰间,又把匈奴少年送的狼头护腕套在手臂上。镜中的身影,既没有武安君往日的威严华贵,也不像之前暗访时的卑微马夫,倒像是个在草原与农田间、在旧制与新策间,艰难寻找平衡的行者。当更鼓声第三次响起时,赵括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月光如水,照亮他手中的竹简。那上面,“胡汉双籍制” 的条款在夜色中泛着冷硬的光,如同即将出鞘的剑,蓄势待发,要为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开辟出一条全新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