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军械坊的地窖深处,姜维的指尖抚过霉变的麻布。这是诸葛亮临终前托心腹快马送来的《陇西策》,浸透雨水的布面泛起黄斑,朱砂写就的字迹在松明火把下若隐若现。
\"连弩宜藏于瓮城...\"他低声念着,忽然察觉布纹走向有异。阿莱娜举着鹿角灯凑近,二十七股银辫上的骨片叮咚作响:\"看这针脚,金线埋了三层。\"
火盆突然爆出火星,青烟腾起的刹那,麻布上的沟壑竟显出水墨山川。姜维瞳孔骤缩——汉水蜿蜒如白练,阳平关东北角的豁口被朱砂重重圈起,旁注蝇头小楷:\"建安二十年,曹贼破张鲁于此\"。
\"好毒的眼光!\"老工匠赵夯挤过来,缺了拇指的右手指向图纸,\"这豁口二十年前补过,但用的是青泥砌砖,这些年早被雨水泡酥了。\"
地窖木梯突然吱呀作响。费祎的亲兵统领踹开暗门,铠甲上凝着夜露:\"大将军有令,所有匠人即刻去南郊赶制犁铧!\"
汉中太守府的正堂,青铜兽炉吐着檀香。费祎将《劝农令》拍在案上,震得茶盏跳起三寸:\"去岁大旱,百姓啃着树皮看你们挥霍生铁!\"他甩出粮仓簿册,泛黄的纸页翻到\"建兴十二年冬\"那一栏,\"存粮不够大军吃三个月,你拿什么筑城?\"
姜维解下佩剑横在案头,剑鞘的木牛齿轮沾着陇西的血泥:\"魏人在上邽养马三万匹,来年秋高马肥时,大将军是要让百姓举着犁头迎战铁骑?\"
\"放肆!\"费祎霍然起身,腰间玉珏撞在剑鞘上铿然作响。屏风后转出杨仪,捧着半枚虎符冷笑:\"伯约莫忘,调兵虎符可还在大将军手中。\"
寒光乍现!姜维突然拔剑劈开木案,裂缝中滚出半枚青铜虎符,内侧\"汉丞相诸葛\"的铭文清晰可辨。费祎脸色骤白——这是诸葛亮临终前分授两人的半符,合符方能调遣汉中驻军。
\"明日辰时,汉水畔点兵。\"姜维剑尖挑起《陇西策》,染血的麻布飘落在费祎脚边,\"大将军若不信,可随我去看丞相遗策。\"
腊月的汉水凝成一条玉带。姜维率众登上新筑的望台时,河面传来刺耳的刮擦声——二十架床弩被木牛拖上冰面,铁轮在冰上划出深痕。
\"这是拿打仗当儿戏?\"王平抱着胳膊嗤笑。他是魏延旧部,向来不服姜维。此刻见弩机停在薄冰区,更是提高嗓门:\"当年丞相制的元戎弩,射程不过二百步...\"
\"放!\"
弓弦炸响如惊雷。丈二长的铁箭破空而去,箭尾拖着的麻绳在寒风里绷成直线。二百步、二百五十步...铁箭去势渐衰,却在三百步处轰然炸裂!飞溅的铁蒺藜如蝗群扑向冰面,三十步内尽是叮当脆响。
阿莱娜转动绞盘收回麻绳,露出箭杆里的竹管:\"火硝掺了狼毒草灰,延时爆裂时还能放毒烟。\"她忽然指向对岸惊飞的寒鸦,骨笛已含在唇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