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墨菲斯托可以走了。
“噗通!”
长久不变的坐姿导致起身瞬间不协调,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好在身边守卫眼疾手快,一把扯墨菲斯托的肩膀,才不至于让头磕在桌沿上。
艰难搀扶这坨“烂肉”,守卫看向长官的眼神里多少犯难,好在史塔西并不喜欢为难老实的同僚,点点头,再叫个人一齐抬出楼去。
不过对方倒不怎么配合,两只失去血色的手在身上拍抚,又见长官点头,才递给那属于墨菲斯托的大衣。
漆黑如墨,面料是绒毛,在手里的感觉很温暖,虽然是心理效应,但是他并不打算拒绝,并且这其中还有更重要的东西。
右袖扣是手枪,左口袋是折刀,内兜……怀表呢?噢,他忘了怀表一直没拿回来,那,喔,感觉到了,还在,那就好那就好。
“上尉,我想您需要一块糖。”
没错,墨菲斯托脑袋昏沉,眼目里钻满了黑线,甚至有雪花,电视机收讯错误那样的雪花,是信息收取的杂乱,而并非没有信息。
很经典的低血糖,不怎爱吃早餐者常有的毛病,多出现于小孩与社畜,现在需要两人搀扶的他则是更严重的表现。
“谢谢。”
并没有得到任何被剥夺权利与财产的命令,该是长官,仍旧是长官,哪怕他看起来不像是有什么实权的样子。
可墨菲斯托不知道该如何回报,一句谢谢显然不算什么,最好,对,最好还要有一个礼物……比如地悄悄地说出两位守卫直属上司正在被重点监察。
诶!德意志小伙立正了。
“上尉慢走!”x2
墨菲斯托很欣慰,却没有几分力气能给出从前那般笑容,头发有些炸毛甚至发油,皮肤变得黏糊糊,意识更是杂乱。
好在有那块巧克力,噢不,应该说那张椅子上没有垫子。因为历史上史塔西是最大的裤子收藏库,哈哈!如果你想逃跑,到天涯海角史塔西的狗都能认出你的气味。
不过墨菲斯托不是狗,他是个骗子,他可不能是狗,他是骗子,就像墨菲斯托一样。
搀扶着墙,提着黑眼袋,活像一个刚死又复活的醉汉,呃,或许我应该叫活死人?妈的,不管这么多,自己现在丑得跟活死人没差别。
长时间的不进食,胃和肠道会积累臭气,也就是屁,你很难忍得住这玩意儿,当然当然,好在墨菲斯托接受过训练以及……呃,至少现在旁边没人了。
毕竟是夜晚,估计还是深夜,甚至可能是凌晨,路上一个行人一辆车都没有。
只有墨菲斯托蹒跚着步子往家里走。
“本店准备打烊了,先生。”
“不,我来还一本书。”
或许他也不用着急回家,回到可能是昨日的那个“书店”,这家书店就叫做“书店”,好些荒唐的名字。
借有一个月了,好在没过时间,《毛泽东选集》,那红小册子甚至都磨损了不少,墨菲斯托当然不止借有这一个月。
可惜炎苏交恶,那边的东西可不好露面,可能自己最近的遭遇也是因为这个,便决定再不借阅了。
“其实您不必要着急,墨菲斯托先生。”听起来店员是看清了夜色里的来人。
“不,有必要的……对了,现在是什么时候?”说实话,他托好像越来越不愿意相信别人了。
“噢,我天,您不必为了工作这么拼命,我想我可以再开灶给你做些夜宵。”
店员终于细细瞧见,那挂在人脸上的两坨黑眼袋,可昨天早上的这位先生与此时完全不同,不说多精神,至少不是死了一样!
忙不迭的,甚至没接下僵在墨菲斯托手里的书,跳下矮凳,就奔向餐厅后厨,噢,谁能想到书店里能有一个小中餐厅呢?
所以这是墨菲斯托最最最喜欢的店子,比柏林墙那白胡子威廉老登的杂货铺还要喜欢。
就呼地一下倒在椅子上,强撑会儿精神,飘香的面条啊,闪烁的火光啊,都提不起多少脑子,甚至一度要倒在桌上。
但好歹是吃上了碗面,简单的挂面,即使并不受欢迎,但是店员是个好人啊,两个蛋,四根青菜,甚至有不少瘦肉——甚至不收钱!
“慢些吃,慢些吃,我给您拿瓶饮料。”
喔,赞美所有的在外炎籍厨师!
“呃,您,我该怎么称呼?”
吃饱了,精神了,想得也多了,也或许是骨子里本能所想,即使做不到涌泉相报,也会记住名字,是算得上一个值得握手言谈的好友。
“墨语缘,我好像不止第一次跟您说了。”
“啊,好名字,好名字……”
是个好名字,墨菲斯托念叨了一路,他为什么不说德文名呢?也是懊恼一路,最近真的有些,太健忘……
终于摸索到楼下,摸索出钥匙,再摸索钥匙孔,很难想象昨天明明有上报保修的楼道灯,现在居然还没有修好,是不是装修工也被史塔西抓了啊?
洗澡,洗澡……困倦到热水都不想开,直接冲上冷水澡,一点一点搓掉泥沟,即使并不多。
“好想念从前只用埋头读书的日子。”
噗通!
倒进二十几年来永远的温柔乡——床铺。
终于,终于,终于。
我是不是可以放松了呢?
我真希望自己可以放松了啊!
揪住被窝,又奋力爬起来打开风扇,再倒回床上,遮好肚脐眼不能着凉,最后无视常年在插座里启用而有些老化开始滋滋短路的监听器,闭上眼睛。
“早八时二十二分,
监察对象矢车菊,
利用上班通勤空余时间,
前往威尔豪斯街道,
进入3号巷,威廉杂货铺,
支出一个月工资以及多数反动笑话,
再次购买一条矢车菊蓝围巾
无其余装饰品。”
是谁在一点点呢喃?好在顶头的阁楼上不存在笔与纸的“沙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