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6章 诸般手段(1 / 2)

诸般手段

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习惯或传统的力量是庞大的。</p>

七月十三日,邵勋在马邑县下发了一批绢帛赏赐,总计五万余匹,由度支中郎将杨宝、司农卿殷羡亲自押送而来。</p>

彼时秋高气爽,云淡风轻,邵勋刚和拓跋鲜卑的一部分贵人打猎完毕。</p>

见到赏赐时,鲜卑人并不觉得有多么奇怪。</p>

拿钱为中原天子打仗,这个传统已经二百余年了,算不得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p>

发放完赏赐后,还有第一批二十万斛粟麦下发给各部。</p>

“马邑实乃锁钥之地,既可隔河收取河西军情,又能向南探听关中消息。”邵勋扬着手里的军报,朝杨宝、殷羡说道。</p>

其实还有一个不便宣之于口的原因:督促鲜卑人南下厮杀,若有反意,立刻找他们部落算账。</p>

这种事不能说,但有心人都看得出来。</p>

“大王高瞻远瞩,臣佩服。”杨宝谄笑道。</p>

“你家那些烂摊子收拾干净了吗?”邵勋看了眼杨宝,说道。</p>

杨宝闻言,面如土色,连声道:“收拾干净了。”</p>

之前已经派庾敳敲打了他一下,今又当面问,杨宝压力很大,同时感觉梁王说话的口吻、做事的方式再度有所变化,对他们这些老兄弟不像以前那么和蔼可亲了。</p>

不过他不敢有什么怨言。</p>

二十余年来,他是看着梁王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实在没有勇气与他对抗,连消极抵制都不敢。</p>

他要做什么,支持就是了,反正兜兜转转都是赚的,无非多少罢了。</p>

殷羡亦笑容满面站在一旁,说道:“闻王师势如破竹,关中群贼降顺,诸郡士人大为振奋,皆言值此之际,断不能自生内乱,故纷纷挽输军粮北上,又缉捕盗贼,严查奸细,以待大王班师。”</p>

邵勋缓缓点头。</p>

匈奴败局已定,消息传至关东后,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扩散着。</p>

再顽固的人,也会受到震慑。</p>

而在此之前,邵勋已记不清发生过多少次叛乱了,大概十几次、二十次?</p>

他倒要看看,现在还有谁敢叛乱。</p>

将来全面推行度田的时候,又有多少人跳出来和他对着干。</p>

另外,之前问他们要粮的时候,真的费尽口舌,十分困难。</p>

他还是开基之主、马上天子,不敢想象长于深宫妇人之手的天子会怎样。</p>

现在好了,都主动送粮了,态度变化之剧烈,让人目不暇接。</p>

邵勋不再理他们,转而来到马邑川畔,看着即将收获的农田,找来太守张通,问道:“今年粟田收成如何?”</p>

“十之二三绝收,十之四五能收个一斛、两斛,剩下的没怎么遭兵灾。”张通答道。</p>

“损失不轻了。”邵勋说道。</p>

他沿着河畔走了很长一段路,看到一个小部落,遂停了下来。</p>

张通见了,便道:“此为元康年间拓跋猗迤西征时带回来的部落,人不多,两千余众,皆高鼻深目,丈夫剪发,妇人衣襦,婚姻同华夏。”</p>

他说的其实是西域胡了,应该是塞种人,白人特征非常明显,应该是西域原住民之一了,汉代时西域小国基本都是此类,甚至还有红头发的。</p>

从种族特征来说,他们与中原相差较大,不如鲜卑之类容貌相近。</p>

从文化上来讲,他们又更近似中原,至少比鲜卑近多了。</p>

邵勋继续往前走,看到田间有很多人在挖掘土方块,这是准备晾晒后修缮房屋了。</p>

经历了战争,很多人的房子遭到严重破坏,或者干脆消失了,急需修缮。</p>

邵勋拦住了一人,问道:“汝识我乎?”</p>

此人吓了一跳,扭头看向张通。</p>

张通点了点头。</p>

此人回过头来,道:“自然识得。”</p>

说罢,拜伏于地,道:“拜见大晋梁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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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吧。”邵勋说道:“我看此间农田粟、穄夹杂,何时开始的?”</p>

“去岁便开始了。”</p>

“何人所教?”</p>

“有位裴官人教授此术,张公带头种粟,我等见之,再无疑虑,便跟着种了。”</p>

“觉得怎样?”</p>

“比穄好多了,收得多,粟秆也能喂食牛羊。”</p>

邵勋一听,有些高兴。</p>

“还教了什么?”他又问道。</p>

此人又看向张通。</p>

张通绷不住了,道:“你照实说便是,屡屡看我作甚?”</p>

此人遂指着马邑川两岸,说道:“贺兰蔼头被击退后,裴官人自平城而来,令我等伐木设栅,将各家田亩划分好……”</p>

马邑地广人稀,耕牧皆有。</p>

裴十六去赵郡及广成泽考察了一番,上报单于府,请在马邑郡分割田地。</p>

单于府准许了,但他们同意没用,还得代公下令。</p>

王夫人已经允准了此事,太守张通开始从马邑县左近操办。</p>

他们的方法比较简单粗暴,按人头来划分土地。</p>

每一家的田地都用低矮的木栅栏隔开,内里还分成了四份,其中一份圈着不少牛羊。</p>

邵勋靠近了点,仔细看着。</p>

这一家大概有牛二十余头、羊百只,分开圈养在栏内。</p>

牲畜栏旁边便是一份农田,种着高高的牧草。</p>

“此草便是喂养牲畜的?”邵勋问道。</p>

“是。”此人答道:“打开牲畜栏,把牛羊赶进去吃就行了,吃完再驱赶回去关起来。”</p>

“为何不割了再喂?如此践踏牧草,或有损耗。”邵勋说道。</p>

“战事频繁,没那么多人手去割草,只能图省事了。”</p>

邵勋了然,便不再问了,然后又看向牧草田旁边的穄田和粟田。</p>

可能是心里没有太大把握,又或者为了分散风险,这些人虽说从去年就开始种粟,但始终没完全放弃他们熟悉的穄。</p>

仔细看下来,穄的播种面积可能还稍多一些。</p>

“种牧草喂牛羊和野放牲畜,哪个好?”邵勋又问道。</p>

“种草好些,收得多。”此人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答道。</p>

无论是草还是粮食作物,没有田间管理,没有选种育种,产量肯定是不行的。</p>

野地里生长的小麦,产量远远不能和农田里的小麦比。</p>

牧草同理。</p>

这些杂胡尝到了种植牧草的甜头,野放行为会越来越少,慢慢地,他们就会居住在一地不走了。</p>

把人固定住,一切就都好办了。</p>

“以后多种苜蓿。”邵勋说道:“穄可以不用种了,三四个月就收,也没多少,不如种豆子。苜蓿和豆都能肥田,以后你们会见识到好处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