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事与学

家事与学</p>

重阳节这天，大梁皇后庾文君终于忍不住了，借着出外登高游玩的机会，杀到了城西梁府。</p>

天子、皇后双双驾临，当然没人敢阻拦。</p>

“梁卿这果园整饬得好。”邵勋装模作样拿起一枚梨，洗净后啃了起来。</p>

“陛下再晚几天过来，可就没了。”梁芬笑道，随即有些感慨：“十亩薄田、几亩果园菜畦、数十株桑，都是臣闲时一点点开辟出来的。”</p>

说话之时，梁芬总是担忧地看向里边。</p>

邵勋看他那样子，也不说话了。</p>

两人大眼瞪小眼，心事重重。</p>

邵勋只能没话找话，说道：“年前天下诸郡上计吏会入京，朕已令众官会于广成泽宿羽宫，今年正旦朝贺便放在彼处。届时还会有一些名士、豪商与会，朕要与他们清谈，共商国是。梁卿觉得如何？”</p>

“后汉之时，天子便常在广成苑戏水、讲武，可也。”梁芬说道：“彼处更是陛下的龙兴之地，自该回去看看。”</p>

宿羽宫规模不小，是邵勋当材官将军时督建的，后来晋息帝司马炽赐给了皇姐司马修袆。晋梁禅代，仍赐司马修袆，足见新朝天子德行有加，对前朝皇室的孤儿寡母都如此照顾。</p>

司马修袆年纪不小了，一年中大部分时候住在宿羽宫，偶尔有司马毗、司马黎、司马确（已升任襄城太守）等人过来看望。</p>

入冬之后，便去羊献容当年居住的广成宫住上几天，泡泡温汤，吃些冬日难得一见的果蔬。剩下的日子，与广成泽那一堆前朝的遗老遗少或踏青游玩，或登山赏秋，甚至干脆来洛阳住上月余，生活比较自在，故身体还算不错。</p>

邵勋也想去看看她。</p>

他现在是喜欢新鲜年轻的肉体，但对这些旧人，如果一点不闻不问，似乎也不太对。</p>

当然，开会是主要之事，其他都是次要的。</p>

“梁卿为何不治产业？”邵勋看了看这个可能还是捡来的宅院，问道。</p>

“浮沉大半生，只得一女、一孙，女不孝，孙体弱，治产业给何人？”梁芬语气淡淡地说道。</p>

“朕可以给你一点钱粮、奴婢。”邵勋说道。</p>

梁芬叹了口气，道：“臣无功不敢受此赏。”</p>

邵勋正待再说些什么，却听一阵环佩叮当，庾文君已经走了过来。</p>

梁芬行了一礼，飘然远去。</p>

庾文君神神秘秘地说道：“夫君，你道我发现了什么？梁阿姐她怀孕产子了，刚生下没几天。”</p>

邵勋心下大震，面色却不动，看了庾文君一眼，问道：“此何人之子？”</p>

“据说是一西州士人，阿姐早年与其相善，后来被迫嫁给了豫章王。”庾文君说道：“此人胆子是真大，前朝皇后都敢染指。听闻数月前病殁了，恐是——”</p>

说到最后，庾文君稍稍有些犹豫，终究没说出什么不好的话，只是看了邵勋一眼道：“此子有些瘦弱，甚是可怜。”</p>

邵勋心下有些担忧，恨不得现在就去看他的孩儿，不过脚却站在原地没动，叹道：“八个月就产下，确实容易体弱。不如赐些滋补之物，如何？”</p>

庾文君看着邵勋，说道：“妾已交办此事。夫君你以前可不会管这些琐事的啊。”</p>

“梁卿理政勤苦，朕理应优恤其家人。”邵勋说完一把搂住庾文君，道：“齐杖不衰期早过，朕想煞皇后了。”</p>

庾文君脸一红，又看着邵勋的眼睛，道：“以前都叫我文君的，你是不是就喜欢皇后？刘汉皇后、拓跋代可敦，还有前晋皇后……”</p>

“无稽之谈。”邵勋抱紧了庾文君，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独爱大梁皇后，爱了二十年了。”</p>

庾文君眼中狐疑之色渐淡，脸更红了。</p>

“符宝今年十九了，也该成婚了，一直拖下去不像样，夫君你可有人选？”庾文君挽着邵勋的手，行走在秋天的果园内，轻声说道。</p>

“今冬去宿羽宫，届时会有许多人过来，不乏年轻俊异。”邵勋说道：“让符宝自己挑，她看上谁就是谁。我的女儿，还不需要委屈自己。”</p>

“符宝不喜欢文弱的。”庾文君轻笑道：“她说最好心志刚毅、博览群书、弓马娴熟，还长得好看的。”</p>

“要求这么高？”邵勋倒吸一口冷气。</p>

“寻常人家就罢了，有汤沐邑的天子长女，这要求高吗？”庾文君掩嘴笑道。</p>

符宝没有食邑，因为她一直央求邵勋把平阳上林苑赏赐给她作为汤沐邑。</p>

但上林苑太大了，虽说多是山，可周回二百余里实在太大，邵勋不肯，最后决定降低“一点”：赐景福苑（许昌宫旧址）及附近草泽，周回二十余里。</p>

从经济角度来说，不如食邑，但这块地是少府名下的苑囿，有河池、竹园、农田、果园、菜畦、桑林、草场，甚至就连宅院、水碓等都是现成的，完全自己做主，另给园户三百，也不错了。</p>

将来她若遣人去江南开辟荒山野岭建庄园，邵勋也会提供钱粮、人力的支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