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贺满心好奇,只见父亲小心翼翼地拆开层层报纸,一本本省重点中学的绝密押题卷出现在眼前。那崭新的油墨味,瞬间弥漫在整个房间。李贺瞪大了眼睛,看着试卷上那些从未见过的题型,心中既兴奋又紧张。
“爸,您从哪儿弄来的?”李贺惊讶地问。
“我托了好多关系,好不容易才搞到的,听说可有用了。”父亲满脸自豪。
当晚,补习室的灯光破天荒地亮到了十一点。周老师戴着老花镜,手中的红笔在草稿纸上飞速地写着、画着,画出的思维导图,像极了后山那盘根错节的古藤。
“李贺,你看这道题,关键在于理解这个变量和常量之间的关系……”周老师的声音略显沙哑,却充满了力量,耐心地为李贺讲解着每一道难题。灯光昏黄,映照着两人专注的脸庞,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终于,中招考场的日子来临了。考场外,家长们早早地聚集在那里,或焦急地踱步,或低声交谈。李贺的父亲也在其中,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布衫,双手局促地搓着,眼睛紧紧地盯着考场的大门,眼神中满是担忧与期待。
“儿子,别紧张,正常发挥就行。”父亲拍了拍李贺的肩膀,“爸相信你!”
“嗯,爸,您放心吧!”李贺深吸一口气,迈着坚定的步伐走进考场。
考场上,李贺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课桌上。当他翻开化学试卷,看到最后一题那熟悉的题干时,手指突然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的眼眶瞬间泛红,心中五味杂陈。监考老师在过道里缓缓踱步,路过李贺身边时,瞥见这个瘦削的农村少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钢笔尖在答题卡上轻快地舞动,发出沙沙的声响,窗外的梧桐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为他加油助威。恍惚间,李贺仿佛听见了父亲在考场外搓手的窸窣声,还有母亲连夜缝制新衣时扯线的轻响,那声音仿佛在耳边低语:“孩子,加油!”
放榜那日,阳光格外灿烂。乡邮递员骑着自行车,铃铛声清脆响亮,惊飞了整条街的麻雀。村子里的人们纷纷走出家门,好奇地张望着。李贺和父亲站在门口,眼睛紧紧地盯着邮递员手中的信件。
“李大哥,恭喜啊,你家李贺考上啦!”邮递员老远就笑着喊道。
父亲的手微微颤抖着,接过挂号信。当他颤抖着手指撕开信封,那烫金的“沁阳师范录取通知书”映入眼帘的瞬间,李贺只觉一股热流直冲脑门,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似要冲破胸膛。他的双眼瞬间被泪水模糊,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想要欢呼,却一时发不出声音。
“爸!我考上啦!”李贺终于大喊出声,一把从父亲手中夺过通知书,紧紧地贴在胸口,那纸张的触感仿佛带着生命的温度,烫得他手心微微出汗。他原地转起圈来,一边转一边发出歇斯底里的呼喊,声音在村子上空回荡。晒谷场上的风裹挟着麦香拂过,吹起他额前的碎发,却丝毫不能打断他此刻的狂喜。
李贺忽然想起考前那个黎明,他蹲在井边背化学式,父亲悄悄往他书包里塞了两个煮鸡蛋,蛋壳上还沾着新鲜的鸡粪——那是家里最值钱的老母鸡下的“状元蛋”。如今,所有的努力与付出都在这一刻化作了无尽的喜悦。
他跑到院子里,对着那棵老枣树大声喊道:“我做到了!”声音里满是难以抑制的自豪。此时,灶台上的冬凌草茶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仿佛也在为这份喜悦欢呼。父亲把通知书复印件压在堂屋玻璃板下,正好盖住那张泛黄的、他三十年前初中肄业证书。
李贺知道,这纸通知书不仅承载着全家人的星辰大海,更凝结着无数个深夜里老师们沙哑的讲解、父亲翻山越岭求来的试卷,以及母亲在灶火映照下反复修补书包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