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孤舟辞(2 / 2)

许曼婷的泪水打湿民国八年的信纸。王振华忽然从后抱住她颤抖的身躯,警徽硌在她蝴蝶骨上的触感,与三年前父亲灵堂里他扶住自己时一模一样。特派员的第二颗子弹擦过他们相贴的鬓发,将鎏金聘书钉在\"大雄宝殿\"匾额上,惊起梁间燕巢。

参议的宪兵突然倒戈。十二把刺刀围成圈时,老者从铜磬底座抽出卷泛黄的《防疫条例》???扉页顾少霆的批注正在晨光中显形:\"疫可防,心难测。\"许曼婷的嫁衣突然自燃,金线灰烬里露出张地契——青石桥裁缝铺的真正房主竟是王振华,而转让日期正是他初任警官那日。

\"你以为他真是护花使者?\"特派员踩碎地契边缘,\"王警官三年前就买下裁缝铺,等的就是今日人赃俱获。\"王振华突然扯开警服衬衣,心口处的刺青已蔓延成青石桥地图,每道墨线都是许父针灸过的脉案。许曼婷的银镯残片突然嵌入地图上的裁缝铺坐标,翡翠冷光中浮现出王振华深夜整理药方的画面——那侧影与父亲伏案的身影在火光中渐渐重叠。

山门外忽然传来船笛长鸣。穿阴丹士林旗袍的老妇人撑着油纸伞立在乌篷船头,伞骨上悬着的翡翠耳坠正与嫁衣灰烬中的白玉兰残瓣相撞。许曼婷忽然挣开王振华的怀抱,抓起药箱冲向码头:\"顾夫人等这味药,等了二十年。\"

王振华的警徽突然裂成两半。半枚嵌进老者的紫砂壶,半枚随许曼婷跃上乌篷船。特派员的子弹追着船篷上的补丁,将1937年的弹孔与今日的破洞串成珠链。许曼婷在摇晃的船舱里打开药箱底层,父亲用艾草灰写的药方正在泛潮:\"解傀儡散,需真心人泪为引。\"

当王振华的血滴入药盅时,江面忽然浮起万千河灯。许曼婷看见每盏灯芯都坐着个穿嫁衣的自己,而划桨的王振华在三个时空里同时回头——闸北硝烟里的军呢大衣,春和堂晨雾中的警服,还有此刻染血的衬衣,眼底映着同一弯下弦月。

老妇人的油纸伞突然合拢。伞尖刺入船板的刹那,乌篷船化作当年顾少霆的婚轿。许曼婷的银镯残片在轿帘上拼出完整星图,而王振华心口的刺青正渗出解药最后的药引。轿外忽然传来婴儿啼哭,二十年前被沉入古井的聘礼匣正在江底发出微光。

子夜钟声响起时,许曼婷在药香中睁开眼。王振华的警徽残片贴在她掌心,体温灼着民国八年的信笺。特派员的汽车尾灯渐行渐远,而青石桥的轮廓正在晨雾中浮现——裁缝铺二楼亮着盏昏黄的灯,穿藏青长衫的老者正将紫砂壶里的残茶,泼成\"当归\"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