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误影

绍兴十二年的桂香染透了临安城的瓦当。

沈素心数到第一千零八十块桥砖时，廿四桥的晚钟正撞碎暮色。药箱里的金疮药早已凝成硬块，青瓷瓶上\"苏州喜鹊桥\"的朱砂字在霞光里愈发模糊——那是三年前云游道人留给她的偈语。

\"九月初七戌时三刻，携此物往苏州喜鹊桥，可解前世惑。\"

纤指抚过铜镜边缘的缠枝纹，镜中倒映的杏眸突然泛起涟漪。她分明记得自己生在扬州长在扬州，却在及笄那年开始夜夜梦见青苔斑驳的石桥。梦里总有人往她鬓间簪桑叶，醒来枕上尽是沉水香混着血腥气。

\"姑娘又在等情郎？\"卖藕粉的老妪第五十七次掀开蒸笼，雾气朦胧了桥头\"廿四桥\"的铭文。沈素心数着药箱里新采的忍冬藤，忽然瞥见桥尾闪过玄色衣角，金丝暗纹在落日下一晃即逝。

提裙追过七道桥拱时，绣鞋沾满桂花碎金。暮色里传来画舫笙箫，却见个锦衣公子揽着歌姬上船，腰间的双鱼玉佩随步摇晃。沈素心按住狂跳的心口，腕间祖传的银镯突然滚烫，内侧\"柳\"字烙得肌肤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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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夫敲响三更梆子时，陆怀安咳出今夜第三口血。松烟墨混着血腥在宣纸上晕开，将刚描摹的桥影染成残月。药罐在红泥炉上咕嘟作响，蒸腾的雾气里浮着张泛黄笺纸——\"九月初七戌时三刻，苏州喜鹊桥\"。

这是他开蒙那日突然会写的字。七岁稚童握着紫毫笔，鬼使神差写下这行小楷时，惊得私塾先生打翻了茶盏。此刻案头累着三百余幅画稿，每张都是不同时辰的喜鹊桥：寅时挑水的货郎，辰时卖花的盲妪，酉时赁船的商客......唯独没有他要等的人。

秋风卷着残叶扑进窗棂，吹散案头艾绒。陆怀安望着桥头新挂的\"清风医馆\"幌子，忽然想起三日前那个鹅黄襦裙的姑娘。她给中暑的乞丐施针时，发间银簪挑落的青丝，与梦中缠绕指尖的触感如出一辙。

卯时的晨雾还未散尽，沈素心已跪在开元寺佛前。签筒摇晃第九十九下时，竹签刻着的\"候\"字裂成两半。小沙弥递来云游僧留的素笺，她抖开时忽有山风穿堂，将\"错把扬州作姑苏\"八字吹落香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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